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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fanghua 于 2016-6-29 10:01 AM 编辑
历史老师-汴老师
我上的高中是一所教会女中, 由于学校小班级不多, 所以有些老师是由附近省中学校老师过来兼课的, 其中汴老师就是其一, 她是专教高三中西文化史和带我们准备联考的历史老师。 从我们一进校门, 就听很多学姐们说汴老师的课非常精彩, 让我们从高一起, 就盼着上汴老师的课,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等着长高好可以进游乐园一样。此外汴老师之所以让全校的老师和每个学生爱戴,因为她也曾是我们校长朱修女的老师。(当年朱修女才三十出头)
汴老师名字叫汴京秀, 首先她的名字就让我们很着迷, 一听就联想跟宋朝首都,( 啊! 那个历史的古都!), 加上 我们已经没赶上很多男孩叫 “ 台生“ 的那个年代, 碰到这位叫“汴京- 秀” 的老师就格外兴奋了。高三暑假时, 终于见了这位名满全校的汴老师,好像原来一直看着墙上的一幅人物画, 有一天画里的人从画上走了下来。
暑假热, 台湾的暑假尤其热, 校园里是响彻天的蝉鸣, 但是每个人也不以为忤,都为着隔年的大学联考而枕戈待旦。暑假的第一天上课, 我们都为着终于可以上汴老师的课而兴奋, 铃声响了, 她露齿微笑地从走廊走进教室,胖胖的身材,圆圆的眼睛里闪着一种可以感染人的温暖, 一下子让我们很自然地喜欢上她。 开始上课后, 她的幽默和对教学的热忱,终于让我们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学姐都把上她的课当成是高中三年的亮点。
由于身材胖胖的, 看得出她的衣服都是请人做的, 一个式样, 不同的颜色, 夏天是方领直筒的无袖洋装, 在腰部下面有两个杯形口袋, 好让她上课不需板书时,可以把两只手放在里面, 她的从容自在和自信不因身材服装而有所减少,而她所散发的气质,让人很渴望跟她一起。 每次讲到精彩的部分, 她会把眼珠子一转,歪着头 笑问我们说“你们说中国文化棒不棒?” , 我们自是回以一阵笑声或者一声“ 棒!” 。 时隔多年, 我还清楚记得她说起唐朝女人头上的金步摇,她在讲台上讲着,一边一步一步陶醉地走着,我们想像一位头戴着金发簪一走一步摇的唐朝美女,每个人都笑着听着, 她转头又是微歪着头,眼珠一转,嘴角一笑,一句“ 妳们说自信的唐代女人美不美? “, 我们 全班又是一阵拍手,笑着大声说” 美! “ 。 就这样,从古代的钟鼎文化开始,汉代的玉器,唐代的书法,宋代的瓷器 到魏晋南北朝时的佛教思想,元曲,明清的小说。。。在她幽默有趣的叙说中,一点一滴进入我们的脑海, 虽说都是基础的介绍,由于她对历史文物的钟爱, 也再再让我们感受到中国的文化之美。
想想那时汴老师大约五十开外的年纪,在当时我们来看已经很老了, 但也第一次觉得老了也是可以那么可爱的, 当时我们几个同学就说“ 希望有一天我们老了时, 可以像汴老师那么可爱!” 转眼我也到了汴老师的年纪了, 每每有机会在各地的博物馆参观 时,看着那些展示的中国文物, 都不禁想起那年汴老师的文化史课和自信幽默可爱的汴老师, 心中充满感激和无尽的怀念。
地理老师- 张老师
在高中三年里, 唯一从高一带我们到高三的老师, 就是地理老师张庭铎老师了。 最初连他的名字都不会念, 后来读论语 “ 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才知道他的名字的由来。 我们学校在当时是女生第二志愿的学校,( 在那个年代,好的高中都是男女分校的, 以便专心向学 ) 上课第一天, 他就鼓励我们, 别把自己当成“第二” 的学生, 好好再努力三年, 都可以上第一志愿的大学, 对当年因为理化非常糟糕而以一分之差“ 掉” 到第二志愿学校的我来说,觉得他的话好像就是对我说的, 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暗暗在心中告诉自己决不能辜负老师的期望。张老师也是位来我们学校兼课的老师 , 是省一中的老师, 后来我们才知道他的太太是我们学校的一位体育老师, 听学姐说,体育老师曾说过因为他们没有女儿,所以张老师对我们学校的学生特别疼爱有加。(省一中是男生的第一志愿学校)
高一我们上的是通论地理, 也就是地球科学,那些地质形成,公转自转已经搞得我们很头疼加上理课都在下午第一节,很多同学上课时都打瞌睡, 张老师 也不生气, 只是用手指的关节, 轻轻敲着黑板, 让大家醒来, 然后他 会很理解地跟我们说“ 老师知道你们很累,不懂也没关系, 你们还小, 等到高三复习时, 就都会明白的! “ 让我们大家很不好意思, 他就是那么一位善解人意, 体谅学生的一位好老师 。当年我们班是合唱班, 由于常常要练唱, 我们的教室离其他教室很远,久了, 我们好像也自成一个特别的班, 在这个以严格管教出名的女校里,我们却常不把学校的规矩放在眼里,每周的整洁秩序比赛, 经常敬陪末座, 令学校的训导主任很头疼。 有一回中午自修课时间,原本应该是安静看书或者午睡的时间, 可是 班上同学开心地说着话,整个教室闹哄哄的,其中有个同学还站起来摆出指挥的动作,看到的同学又是一阵哄笑, 全班 闹得正欢,连校长进来都没发现,等到终于有人发现校长铁着脸站在教室后面时, 可以想像我们 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那天自是挨了一顿训不说,全班还被要求闭目思过。 后来我们导师也气急败坏地赶过来, 把我们说了一顿,年轻的她都气哭了。这件事马上传遍各年级,那天我们也都沮丧得不得了。 不知怎的也传到张老师耳里, 隔天他来上课时, 就跟我们说” 老师知道你们调皮,因为学音乐的孩子都比较很聪明, 跟其他班的不一样!以后不闹了就好了! “ 对我们全然的包容和接纳是当时我们最需要的, 在那一刻我们深刻体会为什么学姐们会说张老师对我们就是疼爱有加,他不仅仅是位春风化雨的老师,更像慈父, 对顽皮的孩子们循循善诱。
张老师是东北哈尔滨人,记得第一次他说“东北产人矿”时, 很多同学皱着眉一脸茫然, 只有我听得嗤嗤笑,赶紧低声翻译“人是银, 银是人”,那些同学才恍然大悟。 在他成长的年代里,逃难是个主旋律,小时候经历满洲国日本人统治的年代, 父母为了不做亡国奴,带他南逃到了北平,然后抗战发生,又逃到四川的大后方 ;接着因为国共战争, 一路继续南逃到海南岛,历经了艰辛万苦, 再从海南岛到达基隆港后才从此停止了逃难的岁月。 记得他说起当时到达海南岛时,他们必需从大船换小船, 再涉水到达岸边, 由于长期营养不良,他得了夜盲症, 那天晚上是别人一步步拉着他的手上岸的, 后来到了台湾, 吃了很多猪肝才好的。 每次他讲到一些逃难时的经历, 总令我们屏息心痛; 但讲到大陆的地理时, 又让我们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神游那片山河,那片山河有着他最初生命欢乐的记忆, 也有着逃难岁月苦涩的回忆, 我们从小唱的“长城谣”, 一字一句几乎就是他前半生的写照。尤其讲到哈尔滨, 他眼光总闪着一种说不出的骄傲, “ 那马路是德国人铺的 , 大雨过后水马上褪去, 马路油光光的!因为那马路是用石子跟柏油一起混合过才铺上去的, 不像台湾的马路是铺上石头后, 在上面浇上一层薄薄的柏油, 一下大雨马路就会出现坑坑洞洞的“ 。 当然也会说起他小时候冬天在池塘上溜冰,滑雪橇的童年往事, 让我们这些亚热带长大的孩子羡慕得不得了,我们大部分的人甚至连雪都没见过呢。
高三要毕业前的最后一堂课, 他说他不会去参加我们的毕业典礼, 因为他向来不喜欢那种离别的场面, 不像别的老师祝福我们考到理想的学校, 他祝福我们将来找到一位心爱的人, 有个幸福的家庭, 将来好好教育孩子。 后来我和另一位也是很喜欢张老师的同学, 特别到他家里请他参加我们的毕业典礼,他有些为难,一如往常, 他就是腼腆地笑着, 我急着说“ 您是唯一带我们三年的老师啊, 您一定得来! “ 后来他真的答应破例参加我们的毕业典礼,可以想见当时我和同学有多开心, 就像教室外墙上清晨开的朵朵牵牛花,恨不得用一支支小喇叭跟同学们报告这个好消息! 毕业典礼那天,我们班的同学看到他出现时都喜出望外,因为她们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只有我和那位同学两人相视而笑。 他在礼堂里找到了我们班同学坐的位子,在典礼开始前,走过来 跟我们一个一个握手,那手,又厚又温暖,大家的眼眶都湿了,也笑着。
几年后, 跟我一起去张老师家的那位同学从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在一所国中教国文, 由于新老师课不够, 校长要她再多教一门非她专业的课, 她选了地理课, 后来她跟我说她的地理课在学校是最受学生欢迎的,生动有趣,一扫地理课枯燥无味的刻板印象, 因为 “我们地理老师就是这么教的呀 !”她如是说; 而我,父母因为怕我将来找工作不容易, 要我舍文学去念商学院,还好我上的是当时最热门的国际贸易系, 不是希望将来能赚多少钱, 而是在当时出国旅行还属于奢侈的年代, 学国际贸易是商学院里最有机会出国去看看世界的科系。到现在若我们有机会聊起往事, 一定提及当日的地理课和张老师。
“師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而我的两位中学老师带给我们的影响, 远远大于韩愈在” 师说“ 里对教師角色的定义,怎忍得住不说声” 吾爱吾师“ 呢!
注: 《长城谣》是一首创作于中國抗日戰爭时期并至今传唱的歌曲,由潘孑农作词,刘雪庵作曲。1937年春,上海艺华影片公司开始拍摄潘孑农编剧的《关山万里》,潘孑农邀请刘雪庵为影片配乐。由于上海八一三事变发生,影片没有完成,但是刘雪庵把已经完成的影片插曲《长城谣》刊载在自办的刊物《战歌》上。很快《长城谣》被一些青年抗日宣传队的演唱。不久歌唱家周小燕在武汉合唱团独唱领唱这首歌曲,次年她去法国留学,途经新加坡应百代唱片公司邀请,演唱灌制了《长城谣》唱片,这首歌曲更加广为传唱,使海外華人踊跃捐款、捐物,有的愤然回国参加抗战,支援打击侵略者。
歌词:
萬里長城萬里長
長城外面是故鄉
高梁肥 大豆香
遍地黃金少災殃
自從大難平地起
奸淫擄掠苦難當
苦難當 奔他方
骨肉離散父母喪
沒齒難忘仇和恨
日夜只想回故鄉
大家拼命打回去
哪怕敵人逞豪強
萬里長城萬里長
長城外面是故鄉
四萬萬同胞心一樣
新的長城萬里長
6-29-2016 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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