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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0.Free Wi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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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11 09:54: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Reader86 于 2023-10-12 08:47 AM 编辑

阿 昌·

哲学是一切学问的基础。奈何很多时候,读来繁琐、枯燥、味同嚼腊。笔者在想,挑一个比较热门的题目,采用最显浅的方法,跟大家讨论一下,也许能改变各人对哲学无趣的偏见。至于信或者不信?信哪一派?倒反是次要。

*自由意志(Free will)

根据维基百科全书,“自由意志”是“理智对自身行动和决策的控制能力”。客观主义把它称为“volition”,经典哲学家David Hume认为,只要人没有坐牢、没有戴手铐,就有这种决策能力。这种物理行动自由意志,他称之为“velleity”。对了,顺便安慰一句:哲学家最惯用的伎俩,就是在名词后面加个“主义”。还有无法解释的概念的时候,就作一个新名词出来,代替解释。所以见到新名词,不必惧怕。

无可否认,世上每一个人,自己都觉得有这个决策能力。但自由意志真那么显而易见吗?那为什么古往今来,许多哲学家,还是对“人有没有自由意志?”这个问题,争论不休?

*预定论(Determinism)

最喜欢与自由意志唱对台戏的,就是预定论。有两种相信预定的概念:

(1)有一个全知全能的上帝,不受时空限制,能控制和知道宇宙所有过去、未来。

(2)数学家Laplace认为,要是已知现在世界的初始条件,多少时间之后,究竟会有什么结果,都是完全根据永恒的物理定理而演变。(Laplace's demon“拉普拉斯妖精”清楚宇宙状态所有细节。)举例说,加里略某时某分某秒把球从比萨斜塔推下来,只要你懂牛顿定率,球还没有下来之前,就可以算出,将来每一秒种球的准确位置、速度等等。所以将来都是已知定数,完全取决于物理定律。

至于预知与自由意志的矛盾,说一个譬喻,就能明白。阿昌下星期天七月二十九日,可以选择去看球赛、也可以选择去音乐会。上帝今天已经预知阿昌会选择去看球赛,预先把这事记在天书上。(记住了:阿昌看球。)星期天到了,阿昌虽然觉得自己可以选择看球或者听音乐,实际上他不可能去听音乐。否则,上帝的预知不是错了?对全知的上帝来说,这错是不可能发生的。

有人说,因为上帝不受时空限制,所以没有过去将来的因果关系,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解释。你想,就算上帝明年才在天书上写上“阿昌2007年七月二十九日看球赛”(别忘记:上帝能预知他自己明年会怎么写),阿昌还是难逃七月二十九日看球的命运,实际上没有去听音乐会的选择。

自己觉得有、实际上没有的,就叫“假象”,也可以叫“幻觉”。由此例可见,自由意志实际上是一个假象。哲学家Baron d'Holbach的书“The System of Nature”,Daniel Wegner 的“The Illusion of Conscious Will”,就是详细解释这个概念。

*兼容主义(Compatibilism)

“兼容”是指自由意志与预定兼容,兼容主义者不相信它们矛盾。这个逻辑最难理解,笔者只有举具体学派做例子来说明。

Thomas Hobbes认为,意志虽然会被预定所局限,可是人的行动还是自由的。何以见得?因为只要没有人为、或者非人为的外力,去物理上阻止这个人的行动,这个人就算是“自由”。

现今最出名的哲学家Daniel Dennett,也是主张兼容。正如他其它的哲学概念一样,他是用进化论去解释的。什么叫“预定”?很多人定义它为“无可避免的将来”。他认为,“将来”总是会发生的,所以无所谓“将来无可避免”,我们只能谈某一件“事情”,是否没有能力避免。如果人被砸砖(哈哈,对这个,仙地人最熟悉不过),人会躲,有时候躲得开、有时候躲不开。原始生物没有意志能力,生物进化,就是“避免”挨砖的“能力”越来越高。笔者看过他很多著作,很好看,无法一一列举,请大家自己慢慢搜索。

*不定论(Indeterminism)

与预定论相反的哲学,就是“不定论”,属于“解放主义”(libertarianism)。为什么将来不能预定?有可能是因为事情没有因果关系,也有可能只是有某些事情自然发生。换句话说,那些事情的发生,不是因为其它以前发生的事情所引起。

相信不定论的人很多,例如写“On the Freedom of the Will”的康德信徒叔本华(Schopenhauer),写“Philosophy of Freedom”书作者Rudolf Steiner,都是研究不定论的姣姣者。他们认为,因为未来不能肯定,人才有自由意志,有自由意志选择、才有道德责任。

*量子力学(Quantum dynamics)

量子力学始祖Heisenberg“测不准原则”(Uncertainty Principle)说:物事的位置和冲量,不可同时测准。这原则一出,“将来”有了活动余地,不定论者得到很大的鼓舞,他们认为,科学是站在他们那边的。

爱恩斯坦以“上帝不玩骰子”为理由,说位置之所以测不准,只是因为有实验者不知道的“隐蔽变量”(hidden variables)。结果直到他死,还没有找到那些隐蔽变量。后来多个物理学家、经过多方面验证,除了小部分顽固派,基本上都接纳了测不准原则,相信物理有其随机性。

要注意的是,虽然电子在哪里测不准,但在哪里的概率,却是能用数学精确地算出来。例如原子里的电子,在哪一个位置都有不同的概率,可以用颜色深浅的“电云”来表达:

错:  对:

大家现在用的计算机的、电子照相机的,flash memory存储器,都是靠这个测不准但精确的概率,才能工作。

将来随机就跟自由意志没有矛盾了吗?还是有!如果我们抛一个公平的钱币,掉下来正面的概率是一半、反面的概率也是一半。同样道理,如果阿昌去看球或者去听音乐,完全是随机的,概率应该是一半一半;要是受了自由意志的影响,要吗就趋向看球多些、要吗就趋向听音乐多些,当然概率就不再可能是50/50,何有“随机”可言?

*行为主义(Behaviorism)

心理学专业学生第一年就会学到,初期,俄国巴夫罗夫(Павлов)用他的狗做了个很出名的实验,每次喂的时候都摇铃。结果狗条件反射,听到摇铃没食物也会流口水。

后来心理学出了行为主义派,哈佛心理学史干那(B.F.Skinner)为行为主义鼻祖,提出人没有自由意志,言之有理,六十、七十年代曾经轰动一时。他们认为,人所有一举一动,有如狗流口水,都是一种远程条件反射。因为以前一生中有过某种某种经历,所以现在会有某种行动。史干那的两本名著“Walden Two”和“Beyond Freedom and Dignity”里,有详细说明。

换句话说,人的任何行为,只有两个因素:

一、遗传;

二、一生的环境和经历。

请注意的是,不管遗传和环境孰重(这本身又是另一个争论的焦点),如果肯定了遗传和环境之后,行为也完全可以被动地受肯定,并没有自由意志作为第三个因素。

*神经细胞

计算机里面所有的逻辑电路,基本上都是由“与非门”一种元件组成。(与非门 NAND gate 是一个最基本的电子逻辑线路:输入都是1的时候输出是0,一个或者多个输入是0的时候输出是1。)



用几亿个这种非常简单的零件,就能组合成一部非常复杂的电脑,会做各种各样复杂的事情。关键是:不管线路怎么复杂,有一定的输入,就有一定的输出,完全是根据机械逻辑行事。

人脑所有思维,都是神经细胞产生。每一个神经细胞,都与计算机电路也差不多,有几个至近千个输入,有一个输出去神经(axon) ,接其它神经细胞 synapse 。只会进行完全机械性的逻辑运算。一个最常见的神经细胞逻辑,“多数门”:例如它有五个正输入、一个“禁止闸”输入(inhibitor input),那当而只当五个正输入内起码有三个同时有脉冲,可是禁止闸没有脉冲时,输出才有脉冲。



我脑子虽然有一千亿个神经细胞,但每一个基本上都是一个像上图那么简单的东西,跟计算机一样是机械性工作。如果把我脑子的细胞一个一个取出来(参考下面介绍的电影),一千亿个之后,脑子空空如也,既没有“神仙粉”(pixy dust),也没有“生命液”、更没有“气”,什么都不剩!那我到哪里去了?还有,我的自由意志呢?在哪一个细胞里面?

2004年Benjamin Libet出了一本叫“Mind Time”的书,里面介绍了他一些对哲学有深远影响的实验。举一个例,我们知道,世界上所有现象,都是先由我们感官感到,化成电讯号(当中的生化这里不唠叨了),经过神经,然后入大脑,人的意识才感到。他找了一个志愿者,先把这神经传递的途径找到,然后用电极插入大脑,模仿感官神经,直接把讯号发给大脑。他发现,无论用何种形状的正常电压、何种脉冲、何种频率,讯号必需长于0.5秒,才有效应。讯号要是短于0.5秒,人根本感觉不到。试过很多志愿者,结果都一样。证明人的主观感觉,起码有0.5秒钟的延迟,这点并不奇怪。

被实验的志愿者很清醒,完全没有不舒服、或者痛的感觉。因为虽然全身感觉都在脑子,可是脑子本身没有痛觉和触觉神经,不能感到脑子本身。

有没有打过乒乓球?如果你问一个球员,他会告诉你:根据看到球怎么来,决定怎么回。应该去左面?右面?打远?打近?大力拍?轻拍?回上旋球?下旋球?必需用最快的速度分析,然后把球拍回去。多次实验结果,发现一个好的乒乓球员,从看到球来,到手用球拍回球,只要0.2秒。

看到问题了吗?意识最快也得0.5秒之后才会有,但球0.2秒就已经被拍,很明显,就算脑子分析回球完全不用时间,手也不可能是被意识控制的,因为意识是在回球之后,还没有算神经的延迟呢。可见意识控制手其实是球员的幻觉。

不是: 感到球来--意识要回球--手用拍打球;

而是: 感到球来--手用拍打球--意识要回球。

人有一个“爬虫脑”,在大脑内部,是弗洛依德的“潜意识”,与计算机一样,按照机械规律行动。人还有一个“哺乳脑”,在大脑皮层,是我们的主观意识,有人称为“自由意志”。很多哲学家认为,意识只是一种“副现象”(epiphenomenon),有点像手的影子,虽然亦步亦趋,对实际行动却完全没有影响。我的自我感觉,实际上是本末倒置,先动了手,然后再“想”去控制那只已经动了的手!

*人造智能

计算机学一个分支“人造智能”,为史丹福的John McCarthy和麻州理工学院的Marvin Minsky所创。(Minsky也是一个怪杰,他的家很好玩,高天花板下吊一条绳索,你可以学猿人泰山一样,爬绳荡来荡去。如果没有看过“泰山”,可以看“蜘蛛人”。)人造智能,就是用计算机模仿人的智能。举一个例:1997年“深蓝”(Deep Blue)计算机,击败了国际象棋冠军Kasparov。中国象棋用9*9的棋盘,比国际象棋8*8复杂,有人悬赏二百万美元,至今还没有计算机领奖。围棋更不用说了。不过,假以时日,破这些世界纪录,都是迟早问题。

计算机越来越聪明,自然有人会问:有没有可能,有朝一日进步得跟人脑一样、甚至超越?最著名的人造智能专家 Minsky、Ray Kurzweil(发明和著作俱多)、和 Danny Hillis(笔者这个怪杰朋友是个风头人物,Time、Newsweek、Wall Street Journal、Business Week等各大杂志封面都登过),都认为是肯定的。问Minsky:那计算机会不会有自由意志?他说:根本没有“自由意志”那一回事,计算机没有,人也没有!

*心理实验发人深省

神经学家开始研究脑子思维时,用活猫做活实验。从七十年代开始,更进一步,做了很多人脑子的实验。研究员把电极插入志愿者大脑机动皮层(motor cortex),直接用电与大脑联系。志愿者可以与研究员对话,可是看不到他手做什么,也看不到自己头上的电极。

篇幅有限,细节这里不谈了。总的来说,左大脑负责逻辑思维、语言、控制身体右边,右大脑负责直觉、控制身体左边。如果电极放在右大脑某点控制手的地方,研究员按键给那电极一个脉冲,志愿者就会伸起左手,屡试不爽。(当然不能太多或者太快,会神经疲劳。)

但奇怪的是:研究员问那志愿者为什么伸手?志愿者说是他自己想伸的。而且,要是强迫把他的手按住不让他伸,他会很恼火,问为什么他想伸手你不让他伸?问他手痛不痛?痒不痒?不痛不痒。问他为什么想伸手?他说不上来,或者胡乱编一个故事。比如说:我要去抓虫(根本没有虫);或者说:有东西挡住我,我把它推走(根本没有东西)。

好了,你可以说,那是电极的关系,平常脑子没有那外来的脉冲。在没有电极的情况下,那些刺激机动皮层脉冲,是大脑其它部分来的(例如thalamus)。但是对那志愿者的感觉和思维来说,那脉冲不管是电极来的、或者脑子其它部分来的,二者没有区别。志愿者认为二者都是自己的自由意志,他根本不知道研究员在操纵。

自由意志实际上是一个很复杂的观念,不是“我觉得有,所以有”那么简单。大数学家笛卡儿曾说:“我想,故我在。”(Cogito,ergo sum.)但他生得太早,不知道有这个实验。请想一想:那志愿者想伸手,是不是他的自由意志?

*这实验可在家里做

上面实验用的设备,一般人不容易弄到。当今最出名的心理学家Stephen Pinker,介绍了一个比较容易做的实验。不是每次都灵,但值得一试。

这实验要三个人。找一间阴暗的房间,你对大镜子坐着,手左右伸开。助手坐你后面,不能让你看到,拿着你左右手腕,有点像做“千手佛”戏的样子。然后你把手完全放松。第三个人躲起来慢慢给命令,比如:左手高举过头、右手向前伸、双手举起、拍一下、双手下垂、等等……助手听令行事,把你的手前后左右搬动。关键是:你臂膀要完全放松,镜子内不能看到后面的人,幕后一定要另外有人给指令。开始的时候,你知道、也觉得,手是被人牵动。慢慢过了一会,很奇怪,你竟然觉得是自己在动自己的手,是你在听号令行事,而不是你的助手在听令!

*感情与道德

为免有人借口做坏事,先说明了:即使没有自由意志,也不表示做人不需要对自己行为负责任。举个例子:天气不好,农夫失收,不是他的错,可是养妻活口,还是他的责任。不是自己也得负责,何况是自己行为?管你是不是你自己意志。世界很不公平吗?对!说句笑:如果我是上帝,把所有人都放到天堂就完了,不会给人自由意志,把世界弄得如此好事多磨。(不要说我骄傲,我是说“如果”,用来讨论假想问题gedanken Experiment。)

想知道详情?道德的问题,上面介绍的每一本书都有讨论,各位自己慢用。笔者的目的,只在乎提起各人的兴趣。

*集大成

如果你没有时间看那么多书,可以看Douglas Hofstadter和Dennett合著的“The Mind's I”,是访问多个哲学家意见,编辑而成。另外,John Searle的“The Mystery of Consciousness”,书内有总结Crick、Edelman、Penrose、Dennett、Chalmers和Rosenfeld各个哲学家对自由意志的看法。

Hofstadter根据他那本书,1988年主演了一部电影“Victim of the Brain”(人是自己脑子电路的奴隶),最近在网上开放,可以免费下载。上面提到的好几个哲学家本人,都有在这电影里客串,值得一看。笔者以前一直想造一个会自己找电源“喝”的机械人,给他们抢先一步造了。第二步:造一个一天到晚想性交的机械人,才更像生物。

电影最后,记者问 Hofstadter:你不怕有朝一日,计算机进步到比人还聪明,夺了权、统治人类?他说:暂时还没有这种可能。不过,要是将来愚蠢的人类只会自私自利、互相残杀、遗害无穷,让聪明的、大公无私的机械人来统治世界,有什么不好?

篇幅所限,没法写细节。有不明白之处,欢迎各位砸砖,我有“避免”挨砖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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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0-11 11:55:06 | 显示全部楼层
时间是河流
七月

(一)
12月的早晨,星期六,一周里我最喜欢的日子。起来后,把三层楼的地板擦干净,给瓶里盛开的菊花换了水,煮上咖啡,然后,把门打开,换一些新鲜的空气。天上飘着零散的雪花,芝加哥今年的第一场雪。院子里的花都凋零了,光秃秃的树干笔直地伸向天空,落叶堆积在草地上, 慢慢地,雪覆盖了道路和树木,一片银白,一只鸟儿飞来,又飞走了。我忽然想起了今年过年时写的一首题目为《时间》的诗:

你是海水,是风,是一个有月光的夜晚
黎明来临,你落红满地,却了无痕迹
你把日子洒向桌椅,街道,鸟儿和我的黑发
又如雪消融在冬天湿润的空气里

才惊到已不知不觉又是一年。

我站在二层楼的阳台上。街对面,是一所黄色的砖房,有三层,大概是上世纪20,30年代有钱人家造的,很多很大的窗户,门前是一个前廊, 有希腊式的石柱。我的朋友安和她的先生,一儿一女曾住在里面。去年,他们搬到加州了,卖房子, 好像很快就有人买了,可是,至今也没见人搬进来。在冬天阴冷落寞的风雪里,老房子像一个被遗忘的伤感老人,孤独无言地度日,等待着什麽。

我又想起了我写在那首诗前面的话:世间最大的奥秘就是时间和爱。。。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二)
新年的第一天,我在罗马的街道上闲逛。一月份的意大利,天气不同寻常地暖和,路边的柠檬树绿叶婆娑。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地上,几只胖胖的鸽子神闲气定地渡着方步。街头巷口,到处都是被时间熏黑磨损的石头雕像和喷泉, 一个无头的圣母在长满青苔的断墙边伸着修长优美的手,她的粉兰色的衣裙斑驳陆离却依然鲜艳。

卡彼托山下的卡比托利欧广场上有米开朗基罗设计的星形便道,据说那里一直是神圣和力量的灵地。早在公元前6世纪,那里就已经有了古罗马那时最重要的神庙。公元前390年,高卢人进攻罗马,当他们跨过卡彼托山时,朱诺的神天鹅守在那里,开始鸣叫。罗马人被天鹅的叫声惊醒,击退了进攻者。中世纪的时候,这里成了集市,人们用一种古代的柱形鼓的内缸来量酒,用灰缸来称量小麦。此时,我看到了广场中心的马可奥里利乌斯大帝的骑马铜像,忽然想到了这个以哲学家著称的罗马皇帝说过的一句话:“时间是一条河流,一切创造物不可抵挡的浪潮。 事物一旦映入眼帘便瞬时消逝然后被取代。它们的出现仅仅是为了被冲刷殆尽”。 望着依然英姿飒爽的大帝,想想这句话也不尽其然,浪淘尽千古英雄人物,可1800多年后,在这个冬天的早晨,他依然在新鲜湿润的空气里耀武扬威,放射着世代不朽的光芒。

我又来到了威尼斯,一出火车站的大门,夜色沉沉,大运河横在面前,泊船的木桩参次。下着细雨,灰蒙蒙的街灯,座座小桥,条条巷子鸦雀无声,一艘艘五颜六色的贡多拉静泊在沿河而建的,墙皮脱落的屋墙下,只听见淅淅沥沥的流水。。。整个城市象是飘在水上,雾气茫茫。有这样的一首歌:“在夜里唱的那首歌,/点亮了这座城市,/被围困在这海市蜃楼里啊,/你闻起来,是乡愁……”。渐渐地,天开始发白放晴,圣马可教堂的五个洋葱顶在阳光下像是一汪流金的海水,它因埋葬了耶酥门徒圣马可而得名,圣马可是圣经《马可福音》的作者,被威尼斯人奉为护城神,其坐骑是狮子。我在想那座被誉为‘东方威尼斯’的城市,我的故乡,“夜市买菱藕,春船载绮罗”,也是这般的水路阡陌纵横,拱桥如虹卧波,小巷幽深曲折,乌篷船上二胡呜咽的旋律在水天一色的氤氲里湿湿地回旋。“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古希腊的哲学家如是说。我从东方走来,经过了长长的时间河流,到达了这里。时间是一条连通了时空的河流,潮涨潮落,花开花谢,生生不息,于是,有了断垣及废墟,新生与死亡,历史和传奇。一艘蓝色的船,载着一个被鲜花覆盖的棺木,着黑装的牧师肃穆地抚棺祈祷,从威尼斯的河上悄悄驶过。离开了美丽的水乡,一个灵魂,淌过了今生的河流,此时此刻,归向彼岸。

靠近纳波利的一个小岛上,陡峭的悬崖下是清澈碧绿的大海,黑色的海燕成群地栖息在黄棕色的岩石上。朴素的教堂顶上,高大的十字架立在山巅。年代久远的石堡倾斜倒塌,据说那是古代的监狱,院子里一个日晷安详地静立在天苍地老的荒芜中,石头底座,铜制的指针,太阳光照在日晷上,晷针的影子也慢慢地由西向东移动,洪亮的钟声响起,回荡在空旷的海面上。

(三)
春天的时候我在旧金山,Taylor 街和所有旧金山的街道一样,上下起伏,不时有一辆有轨电车驶过,鹅黄色的迎春花从墙角里枝丫缠绕地蔓延开来,街角上有小小的杂货店,偶尔,一个人牵着一条狗从对面走过来,空气里饱含着海洋,黄昏和春天的气息。和Geary相交的街口有一座暗黄色的楼,实在是一座极其普通5层楼房,外表几乎没有任何装饰,每个窗户外都悬挂着铁架楼梯,肯定是为了防火的缘故,大门的两边是雕花的铁灯,拐角是Walgreen药店。可我的下意识却是一条河流,把我带回到某一处遥远的河岸。我知道在我生命中的某一刻,我见过这座楼,这家药店。后来,我终于想起很久以前,我在北京读过伊莎杜拉.邓肯的传记,她就是在这里出生的,那家药店原来是她父亲开的画廊。当时,我想有一天我会到哪里,亲眼看看孕育诞生了人类自由舞神的地方。却没有想到,很多年以后的今天,我跨过了千山万水,在这个四月洋溢着花香鸟语的黄昏,它从我的记忆和梦幻里苏醒,悄悄地站在了我的面前。马塞尔•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里说:“如没有记忆助我一臂之力,我独自万万不能从冥冥中脱身;在一秒钟之间,我飞越过人类文明的十几个世纪。”人类是倚靠记忆回到过去的。

7月底我在加拿大的一个岛上,窗外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水面,岸边是一片枫树林。一天早晨,当太阳正在把湖水从紫色染成金色,又染成红色时,我却收到了一份电子信件,Irene在夜里去世了。她是波兰的犹太人,二战的时候,全家被德国人关进了集中营。当时是著名小提琴家的父亲在被纳粹杀害前,被迫演奏,后来犹太诗人保罗.策兰为此写下成名作《死亡的赋格》,妈妈饿死,她在奥斯威辛集中营里做苦工。奥斯威辛原是波兰南部的一个普通小镇,1940年4月,纳粹德国发布了建立奥斯威辛集中营的命令并任命鲁道夫. 赫斯为该集中营的头目。728名波兰人是第一批犯人,随后犹太人大批囚犯源源不断地运到这里来。原来的旧营房不够住了,囚犯们又修建大小不等的40个分营。她是一个幸存者,到了美国,接了婚,生儿育女,在一所高中教生物。她这样对我说:“直到1996年,我又回到了奥斯威辛, 才发现我终于能面对它了。在此之前,我两次到过那里,只是像一个导游一样,对同行者讲述那里曾发生的一切,好像在讲述另一个人的故事,而不是我自己。我不能把自己和这个恐怖的地方联系起来,下意识地要逃离它。在96年4月的这个寒冷的早春,我又看见了我和妈妈曾住过的牢房,而我们睡过的双层木床已经破烂不堪了。” 五十年是一个人的大半生,Irene在她的暮年,又回到了她的童年。时间的河流是漫长而温柔的,缓缓地,轻轻地冲走伤痛,带来平安。

整个秋冬我都在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市,为一家客户作项目。这个以航海家命名的城市,位于塞奥托河与奥兰滕吉河的聚会处,于1812年建城,从1816年开始就是俄亥俄州的州府了。因为处于丘陵地带,到处都是枫、栎、橡、核桃、胡桃、杨树等落叶树,秋风吹过,金黄的叶子飘满了大街小巷。一天晚上,我们去老城区富兰克林的一家西班牙餐馆吃饭。一个略显破旧的街区,窄窄的街道,暗淡的路灯,小小低低的门面,很亲切。进去后,才发现里面空间很大,红砖裸露的墙,嵌花的玻璃窗,高高地酒吧台上传来地中海的音乐。那里的Tapas 很有名,我要了一个荠菜心,和一个海鲜杂烩。吃完饭,男同事们在站在路边抽烟,我等着,天冷,阴阴的,没有月光,我突然想哭。回旅馆的路上,走的是71号高速,一头通向克里夫兰,另一头通向辛辛纳提。很多年前,我第一天来美国,就是在圣诞节,一个人和两口皮箱,孤零零地降落在辛辛纳提机场。那时,我年轻,心怀理想。开着破旧的车在71号路上,却笑得非常快乐和自信。有一天夜里, 车的电池全坏了,一片漆黑。停在路边,到附近的快餐店打电话给AAA。 一晃,很多年过去了,我走了,路还在,河水走了,桥还在。车窗外晃过我曾经熟悉的,只有这一带才有的商店,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四)
“时间是什么?”牛顿把时间表述成一条有起点、有单位、有指向、无始无终的直线,是不依赖于任何其它事物而独立存在的、无休止地均匀流逝的客体。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的一个直接推论是,由于引力场的原因处于地球表面不同高度的时钟走速不一样,海拔越高钟速越快,即每升高100米,时钟变快百万亿分之一秒。霍金所说的进行时间旅行指人由某一时间点移动到另外一时间点,如果这种移动不是顺序的,就可以从此时跳跃到未来,或退回到过去。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却体现了人对时间的最直接的顿悟和对时间不可逆性的感慨。

又一年过去了,我依然没有搞懂时间的奥秘。我工作,旅行,读书,喝咖啡,写文章,写信,打电话,周末收拾房间,买一束鲜花,去超市买菜,日子就像河一样流走了。。。又是和这一年告别的时候了:

在和你一年又一年的道别后
我的祖先,变成了照片和回忆
我自己
也成为不复存在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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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0-11 12:38:42 | 显示全部楼层

经过萌生创意、焦虑、擘划、切磋、热议和望穿秋水地期待,这本三十二人的诗歌合集终于面世了。当初一直为这本书是否能付梓而一直颇为惴惴不安的我们,现在自然有几分得意和欣慰,同时也对玉成此雅事的诸君心存真诚的感激。

首先要感谢的是同意入伙的每一位诗人。这三十二人有的已经出版诗集数本,得奖若干,在海内外颇有建树和名气;有的小荷才露出尖尖角。此外,大家散居世界各地,诗人同编者、诗人和诗人之间,大都未曾谋面、素昧平生。但大家都能摈弃世俗的高下之分、风格的门户之见,以诗人的率真,不分座次地在一起出诗,这除了缘于大家对缪斯的共同膜拜外,基于诗心诗性的信任也是一个重要因素。我们尤其要感谢非马、李兆阳和蔡培国能拨冗写作序跋,共襄盛举。

其次,要感谢这些诗歌的新老读者们。虽然诗歌的写作大多数时候是自我表达的需要,但读者的关注和共鸣无疑构成诗歌写作者的良好氛围和生长的土壤。你们的存在和互动有时候是诗人得以写下去的重要理由。

所谓“诗言志,歌永言...是以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诗者,持也,持人性情,感物咏志,莫非自然”(《文心雕龙》卷二.明诗第六)。诗歌是诗人对外部和内心世界的感悟和描述。我们可以透过诗人的眼睛,发现一个惊奇、惊喜乃至美丽得缤纷变形的世界:

“清明的烟雨里
鸽子在
湿漉漉的小巷里迷失” (七月: 城市)

“临风的岸上
两棵椰子树手挽着手
解不开六月的风情”(冰花:六月风情)

“风中漂来你的歌声
象花瓣的碎片”(如梦:梦的河边)

“望岩浆亲吻椰子树
蚂蚁携起蜘蛛的手
稻米抽穗悬崖之上
紫霞环抱流星” (为力:燕雀安知)

“ 野外的河川
闪烁着清冽的寒
野花裸露着
走过来一只狼” (虔谦: 狼)

“蓝色的海 冰一样的海
当晨光飞翔若久远的飞鸽
飘落 收起梦羽” (梦冉: 美人鱼)


这只是这几个女诗人惊鸿一瞥所看到的诗意画面的再呈现,其视角的独特和才情尽凸现于诗句中。

德国著名诗人里尔克曾经断言:“艺术家的道路是这样的:跨越一个又一个障碍,积累一个又一个跬步,最终可以深刻地关照审视自己”。( Rilke; Diary of A Young Poet《一个年轻诗人的日记》p.18)。对于主观内心世界的审视和关照,对于自我的认识和再认识,对于自己情感世界的反思是严肃诗人的经常功课,而这些反思有时候表现为主体对客体的情感投射:

“於是我拿起笛子
把最远的山吹进暮色
把最近的思念吹进河流
有时需要音符
就那么几个 在深蓝的太阳的尽头
湿透--我的眼睛”(兰若: 深蓝)

”你深沉的故事,如泣如诉的管弦
像青烟飘向坎坷的小路,我的昨天和今天
我吐露的心声沾着雨水
像小鸟在你的胸前久久盘旋”(潮声:海恋)

我们从上面看到的是作者在关照世界和内心时的物我一致、天人合一的诗意境界。同时,我们在其他诗歌之中看到类似的主体对客体投射的表达方式中,自我同世界的对抗以及挣扎:


我想象一片林子的手臂
拆解风的挽联
想象一行梅花鹿的蹄印
盖过月光的
罚单,我信手在上面签字
我便成为戴罪之人(晴山:苍白)

野火吞噬着冬日的黑暗
在饥饿的季节里
我们与孤独作伴
禁忌的图腾放逐了我们
在这不辉煌的时代
我们准备向每一个神位宣战(玛雅: 冬夜的背叛)


诗歌是语言的艺术, 诗人寻找独特的语言作为表达方式。我们很欣慰的是,本诗集收入了颇有建树的男诗人 程宝林、雪阳的作品,他们不但诗作发表甚多,在海内外具有影响力, 而且在语言的探索上,也处于前沿:

“ 我一生只干过一次
只此一次就使我爱上了
全世界的孕妇
......
即使她们很丑
却是最美丽的生灵
......
即使我彻底老了
拄着拐杖站在街头
我也会侧身给孕妇让路
带着内心的爱意向她们微笑(程宝林:孕妇)




一丛消瘦的翠竹在黎明的风雨中祈祷
完完全全的黑暗
时间象一片倒立的针
血迹未干。灯熄灭
黑暗在原地合拢
空虚。一节一节向上生长(雪阳:四月)

初学写诗的人最容易有“文艺腔”,就是过多华丽的藻饰。你可以看出这些诗句的语言是平实和普通的,但见功力的是平实之中的独特和组合之后的感觉与意境。诗歌追求语言的奇崛,但前提是内容的需要, 而且奇崛如果源于平常的语句和意象,则更显示其锤炼的功力。同样的语言风格也可以在出版过七本诗集的蔡培国的诗中出现:


很多年来
它一直被我作为一种信仰
在内心嘶鸣
其实 我早就感觉到
她仰鬃飞驰的骚动 感觉到
横扫草原的姿容
无星无云的夜晚
我一直把它圈在内心
偶尔 也会抬起头
眺望对面的峰顶
更多时候
它如我夹紧尾巴
练习走路


爱情, 是诗歌的永恒主题,八十一子翻译塔吉克诗人鲁米的情诗,虽然转译自英语,但堪称同类翻译的上乘:

分明是你的容颜映在水面上
Seeking love, I see it winding in your curls.
Seeking life, I see it walking down your street.
Driven by deep thirst, I drink, only to see
A dream upon the water: you face to face with me.
我寻找爱情,找到你的卷发上。
我寻找生命,找到你家的街道上。
我去找水喝,却找到一个梦:
分明是你的容颜映在水面上。(八十一子翻译鲁米:分明是你的容颜映在水面上)

本书诗中谈情说爱的甚多, 而且大多很优秀,恕不一一道来,仅举一例:

你我的际遇也一样可以
消散无形 让蓝色和海水的牙齿
再次掩埋纪念
黄昏凝滞古典
血液静寂如初
……
让我们重新聚集在星外腹地
去寻找阳光和酒一般纯真的梦想
播种在我们初次相识的地方((叶蒙:苏醒)

还有一组爱情诗引入口语,痛快淋漓,不可错过:)

天杀的
我要把你剥光了
在太阳底下晒
叫你骗我
叫你骗我(渔网花:天杀的)



爱情、人生、乡愁是本集很多诗歌的主题, 但也有例外:兆阳、 章凝和老瓦的诗歌中探索了史诗和严肃历史题材:

“大水。山崩地裂
洪水淹没全地,飘荡的船
将在何方泊留?七七四十九个日子
乌鸦被放飞,鸽子的翅膀
带回彩虹:神说,鸽子的翅膀
就是我的翅膀,从今以后
雨中的彩虹将连接你的日子
和我的声音” (李兆阳: 洪荒年代)

“我是你的所罗门王
右手持你如神赐的权杖
哭墙上一根鲜红的长春藤
你是我雅歌之天鹅
江河逆流天外的源泉
永远不落的北极光”(章凝:亚当夏娃的秋天)

“留守到子夜咽喉的
多血而饥饿着的青春
那长街尽头褪去底色的身影
裹着烛光的温暖
正从故事的结尾醒来
只等鸟儿口衔黎明
照耀广场
这个地球最辽阔的盲点上
瞬间诞生的石碑们
将在长夜落幕的净空
揭破一整个时代的隐痛”(老瓦:失忆的伤口)

前两首片断再现了《圣经》中“创世纪”的辉煌,多少有些有弥尔顿《 失乐园》的古风;后一首,老瓦展示了一代人刻骨铭心的集体记忆。


落花流水朝云暮雨似乎是诗歌的传统题材。但这个窠臼被互联网打破了,诗歌的题材也与时代俱进:

“简单地一个删除键
邮件就都丢掉了
从前那种烧掉书信时的幽怨
以及随风抛洒碎屑的苍凉
在这机械的电子时代
都变成了毫无差别的
对话框”(周宇:网情)

我们很欣慰周宇能在这似乎无诗意的互联网时代中, 开拓新的诗歌疆域。


子曰:“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论语•阳货》),“故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毛诗序》)。诗歌不应该只是精英阳春白雪的把戏,也不应只是文人雅士雅集时的交际手段,因为那样往往无法写出感同身受(heart felt)的诗歌来,否则,不但无法感动天地鬼神,感动自己和恋人都不易。

中国最早的诗歌乐府诗实际上都是官方搜集的民歌,其中展示了下里巴人劳作和怀春的美,也披露民间的不平、疾苦、悲凉和无奈。老作家刘荒田的诗歌的题材颇有特点,他将唐人街的生活纳入, 富于生活气息, 同时展示作家对生活底层移民的悲悯:

放心,不是用
曼哈顿郁结的车流裁成的
不是以
哈林区午间的枪声为馅料的
鄙人的肠粉
雪白、嫩滑,
长长地、软软地
卧在笼子上
透过好闻的蒸气看
好象家乡早晨
开满豌豆花的田垅哩(刘荒田: 肠粉档)

这里不能不提到的另一个诗人是太史不悲,其诗歌中脱离自我欣赏的平民意识和对苦难的关注,让人感到诗人的赤诚之心:

通往县城的荒郊野地
摸黑的妇人因为她的男人而背弃
一头她养的猪。搅食的木勺跟随秋风变冷
它会像昨天一样僵硬(太史不悲:通往县城的路上)

农妇将自己养出感情的猪不得不卖掉,这些小人物的无奈和悲伤,是只有了解他们的生活才能够真切体味的。类似的情怀在作者《掘空的煤山》也得以诗意地展示;此外,红鹭也写出了感人的矿难诗歌,她将煤矿工人比喻成熊猫,形象生动中带着关爱:

当下一次凄厉的警报在矿上响起,
穿着熊猫工作服的幸存者,
会抬着难友的残骸沉默地在井口出现。
你会看到殷殷的鲜红。
点缀在黑白之间。(红鹭:矿工的工作服)

另外一名诗人舞曼西楼写给汶川地震中罹难的孩子们, 也令人感动:

空旷的操场像安静的湖泊
那些美丽的小人鱼
悄悄地游走了
如果,明天下雨
就会有彩虹
被一根根编入羊毛头绳
在高高翘起的小辫子上
打一个柔软的蝴蝶结 (舞曼西楼: 蝴蝶结)



诗歌比起兴盛的卡拉ok来,似乎在式微,但在互联网时代,诗歌写作的群体实际上并没有缩小,而是在扩大。虽然出版诗集不易,但发表只是一个点击。我们在编辑中感到欣慰和可喜的是: 这次诗歌作者的年龄段从二十多岁初出茅庐的到知天命的作者都有。 可见诗歌是不会消亡的代代相传的艺术。看看一个高中生诗才的后生可畏,我们有理由对诗歌殿堂的香火得以延续报有更多信心:

“风就如同十万支拖弦箭
碾碎了树枝上的月影
但连一粒沙尘也没扯走,此外还有
一部分月影孤零零的,落
得好慢
这个过程
更像一个动词
我却希望用一个形容词来诠释”(玺祯:静)


因为有太多优秀的诗作,请各位诗人原谅我们挂一漏万,希望读者在这个诗集里漫步,相信你会发现自己喜欢的诗歌,也会被打动。

当然,我们无须避讳,这个集子诗歌各有千秋,不论从内容还是语言上都还有推敲的余地,但是,“只要我们不把诗人当作超人,那么,以一句或两句不理想的诗来否定一个诗人丰富的和复杂的存在的偏向,就会失去全部意义”(谢冕:徐志摩诗歌评论)。最重要的是, 在红尘万丈的今天, 大家能够坚守诗歌这么一块圣土,一个心灵中的世外桃源, 这本身就是不流俗的一个声明。

屈子诗曰:“朝饮木兰之坠露兮, 夕餐秋菊之落英”,这些诗人因为设在北美的海外文学网站“伊甸文苑”相识相知,我们在这里唱和切磋,并在这里虔诚地俯拾诗意和诗情-如同洪荒年代伊甸园中的朝露和落英。朝露和落英,可能没有湖水和鲜花那么具有波光粼粼的炫目和盛开的明艳,她们也许转瞬即逝,但是, 如果我们能够留住这瞬间的美,也许这瞬间可能成为永恒。
2009,3,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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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0-11 12:41:14 | 显示全部楼层
诗七月


黄昏

偶尔有一个夜晚
我满怀柔情,泪眼婆娑
在温暖如火苗的
灯光下
涂抹着零碎的语句,和
陈年的流水
细数一朵朵凋谢的花
一枚枚忘记颜色的果实
一个没有面孔的名字
并称之为诗

第二天的早晨
寒风从湖边吹来
云飘雾散
如同岁月

July posted on 02/17/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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