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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fanghua 于 2016-4-30 05:06 AM 编辑
那天为了换新的百叶窗去了趟Home Depot, 跟一位年纪不小但依然很敬业负责的员工咨询,在那里左看看右瞧瞧的, 由於窗户是不规则的八角形,小小一扇窗子的百叶窗价格不菲, 为了找一家价钱比较合理的厂家, 他又在网上帮我查询了好半天。仔细看他, 虽然穿著Home Depot橘红色围裙, 後面的衬衫却烫得平整的, 银白色的头髮也梳理得一丝不苟, 看得出是个认真的人, 加上人很和气热心, 让人有一种放心。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价钱比较合理的厂家时, 很高兴地要我凑上去看电脑屏幕, 当我把头靠近电脑时, 他突然转过头来,笑著问我“ 你在吃什麽麽糖? ”, 我好像被抓到偷吃糖的小孩, 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 把嘴里的糖果从右边的面颊里转到嘴的中间, 不禁笑了起来。 还没回答, 他接著説“ 那味道闻起来真好闻! “ 听他这麽説, 我把糖又换到脸颊的左边, 然後很得意地告诉他是芭乐糖, 他很好奇我在哪里买的, 是不是那家有名的日本店? 我説不是, 是在附近一家中餐麵食馆里拿的, 他又问多少钱一颗, 我説免费的。。。听得出他很想吃, 一边回答他的问题, 一边试著在皮包里摸著, 果然找到一颗浅緑色包装的芭乐糖递给他, 他欣然接下, 马上打开包装往嘴里一送, “ 嗯~!这味道真好! “ 他陶醉地説。 “ 只是我的牙医要是知道了一定要说我了!“ 停了停, 又说” 怎么有那么好吃的糖! “ 他忍不住地说。 又问芭乐是什么? 我很得意地告诉他是一种亚热带的水果, 我们从小就吃的, 在台湾很多人家里的院子都有种呢! 説得他又是一脸的羡慕, 把糖果纸留下来, 説下回去亚洲市场时找一找。
由於尺寸问题必须回家再确定, 我拿了估价单後就回家了。 一路上, 那种被抓到偷吃糖的情况让我想起了杨伯伯,他是爸爸以前的同事 , 画了一手好国画, 是个很开朗和风趣的长辈, 和爸爸那一辈的人很不一样。 自从搬到爸爸办公室旁的宿舍後, 由於後门出去就是他的办公室,每天爸爸下午快下班时, 我就会跑到他的办公室去找他, 因为快下班了 每个人都很轻松,总会有人跟我説话什麽的, 尤其小时候我口齿伶俐,偶尔妙语如珠, 有几个伯伯总喜欢故意逗我 。 但其中我最喜欢去找杨伯伯, 除了他有个女儿跟我一般大以外, 他的风趣和一种特别的风度最吸引我, 我记得他会在人面前大方地把一只手臂搭在杨妈妈肩上, 对太太的疼爱表露无遗, 完全不在乎别人怎麽看, 在那个年代的长辈身上是少见的。 每次他要是不急著走, 总会要我坐下来, 从衬衫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然后在办公室的便条纸上帮我画人像。 才七八岁的我当然坐不住, 时不时就问” 好了吗?“ 他边画边看我还会笑著说“ 丫头别动!一会儿就好了! “ 等好不容易画好了, 他把画拿给我看, 印象里画中的我头发总是有点乱乱的, 辫子也松了,因为玩了一天, 到了黄昏头发已经不那麽整齐了,一副疯丫头的模样, 但是嘴角总是上扬的, 眼睛里也总有点亮光。 我照例快快地看了一眼, 就又不知跑去哪里找别的叔叔伯伯玩了。
有一次他又拉我坐下来让他画画, 我嘴里正含著酸梅,坐著坐著, 无聊了就把嘴里的酸梅换边含著,等他眼光从画里抬起头看我时, 他的眼神有著一种讶异, 睨笑著问“ 你在吃什么? “ 我好像偷吃被抓到, 歪著头笑眯眯地把酸梅轮到嘴中间,用牙齿轻咬著给他看! 他看了笑哈哈地捏了一下我的腮帮子, 説声“ 你这个小丫头! “ 然後把我的头往他肩上靠过去, 疼爱地拍拍我, 在我的头发上亲了一下。 我有点诧异, 又有点欢喜因为爸爸不曾这样对我的, 虽説他也很疼我, 可是是那种内敛的, 会是眼神里的一种疼爱和欣赏, 而不是那样的肢体语言表达的。 为了掩饰心里的不好意思, 我把那颗酸梅又轮到嘴里,转一下眼珠调皮地问“ 好了吗? “, 他笑笑説‘ 快好了快好了!” 继续回到他的纸上,快快地在纸上画著, 我记得那次画中的我不是如往常地有着上扬的嘴角, 而是抿著嘴角笑著,像水闸拦住一水坝的笑, 一边的脸颊还略鼓起来;眼睛因为笑, 变得眯眯的,然而在瞳孔处他还是画出了亮光, 一如既往的眼神, 我笑著多看了一眼, 又跑走了。
後来大了些, 功课多了, 也不常去爸爸的办公室了, 不记得什麽时候那位杨伯伯离开爸爸的单位了, 在小小年纪里也没有特别在意一个大人的离去。 一直到初中时, 有一次妈妈提及在街上碰到杨妈妈的一位朋友, 聊起了他们, 才知道他们当年离开单位後去了南美的一个国家种植水果。在那时,南美洲好像在另一个星球, 是无法想象的远方。 我才又想起了那个老是喜欢帮我画画的杨伯伯和小时候的黄昏去爸爸办公室玩耍的往事,还有杨伯伯那个叫‘ 苍蝇“ 的女儿 ( 她的名字叫苍玲, 因为我那时掉了门牙, 就成了“苍蝇” 了! ) ,不知他们去了南美洲後如何了? 除了种水果以外, 他是否还画国画呢? 。。。初中时的我已经经历了外公和唯一亲叔叔的去世, 渐渐可以感受生死乖隔的无奈和聚散的无常。
一颗芭乐糖,一个熟悉的眼神 又把我的思绪带回去小时候当杨伯伯的模特儿的往事,记忆中 嘴里的那颗大酸梅滋味依旧是酸甜熟悉的,更深刻的是那日黄昏杨伯伯在我头髮上的一亲, 我仿佛还可以想起他身上的长寿牌烟味,淡淡的, 熟悉的, 就像爸爸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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