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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园春] 读《沁园春 - 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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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2 11:05: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湘西山民 于 2013-5-2 12:07 PM 编辑

故国风云,几度风吹,几度雪飘。
忆长江南北,饿魂累累。庐山上下,声浪滔滔。
武汉雄师,长春公社,铁笔铜矛试比高。
惟先帝,喜乱云飞渡,更喜妖娆。


春秋意气多娇,笑古往君王竞折腰。
问权谋何物,不思疾苦?诗词何益,只唱风骚?
一代枭雄,千秋功罪,石木陶泥谁与雕?
沉吟久,看董狐磨墨,只待明朝。


(湘西山民,2013年1月21日)

附录:《观察<沁园春·雪>笔战的一个视角》

《同舟共进》2011年第6期 ,作者:安立志(作者系文史学者)
笔战序幕:毛泽东词赠柳亚子

1936年1月26日,毛泽东亲自率军渡过黄河,到达华北前线准备对日作战。2月5日清晨,部队来到陕西清涧县袁家沟休整。飘了几天的鹅毛大雪,雄浑壮观的北国雪景触发了毛泽东的诗兴。2月7日,毛泽东挥毫疾书,写下了《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1945年8月,毛泽东飞抵重庆,与国民党政府进行和平谈判。在渝期间,毛泽东将9年前创作的《沁园春·雪》书赠柳亚子。柳亚子深为该词磅礴的气势所折 服,不禁赞道:“展读之余,以为中国有词以来第一作手,虽苏(轼)、辛(弃疾)未能抗,况余子乎?”接着,他填了一首题为《沁园春·次韵毛润之初到陕北看 大雪之作》的和词:

廿载重逢,一阕新词,意共云飘。叹青梅酒滞,余意惘惘;黄河流浊,举世滔滔。邻笛山阳,伯仁由我,拔剑难平块垒高。伤心甚,哭无双国士,绝代妖娆。

才华信美多娇,看千古词人共折腰。算黄州太守,犹输气概;稼轩居士,只解牢骚。更笑胡儿,纳兰容若,艳想秾情着意雕。君与我,要上天下地,把握今朝。



毛词发表后,《新民报晚刊》受到了国民党政府的压力。故宫博物院创办人之一、著名考古专家、吴祖光的父亲吴景洲,也许是出于对毛词的推崇,也许是出于对儿子的支持,特地填了一首和词《沁园春·咏雾》,12月15日也在《新民报晚刊》发表:

极目层峦,千里沙笼,万叠云飘。看风车上下,徒增惘惘;江流掩映,不尽滔滔。似实还虚,不竞不伐,无止无涯孰比高?尽舒卷,要气弥六合,涵盖妖娆!

浑莽不事妆娇,更不自矜持不折腰。对荡荡尧封,空怀缱绻;茫茫禹迹,何限离骚?飞絮漫天,哀鸿遍野,温暖斯民学大雕。思往昔,祗天晴雨过,昨日今朝。


几十年过去了,从能够查到的资料看,这一时期以《沁园春》词调唱和的词作及相关的评论文章有数十首(篇),其作者有国民党人,有共产党人,有反动墨客, 有进步文人,也有中间分子。其立场也是复杂多样的:既有对毛词及作者的诋毁与攻击,也有对作者与中共的赞赏与支持;既有对“国统区”社会乱象的批评,也有 对战后和平局面的忧心,当然也有对立双方的驳难与辩护。今天来看,这既是一个文化 事件,也是一个政治事件。一些文人对毛词和中共的诋毁与攻击,主要集中在“拥兵自重”、“破坏和平”、“封建割据”等方面,这在两个政党、两支军队、两块 政区(解放区与国统区)截然对立的情况下,在所难免。但笔战更多指向这首词是否体现了“帝王思想”。

焦点:词作是否体现了“帝王思想”

毛泽东的《沁园春》被蒋介石指斥为“帝王思想”不足为怪。蒋介石在与陈布雷谈到这首词时曾这样说:“我看他的词有帝王思想,他想复古,想效法唐宗宋祖, 称王称霸。”并要求陈布雷:“你赶紧组织一批人,写文章以评论毛泽东诗词的名义,批判毛泽东的‘帝王思想’,要让全国人民知道,毛泽东来重庆不是来和谈 的,而是为称帝而来的。”(《知情者说》第二辑,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年版)从这一历史背景出发,在国民党控制的报刊上发表的二十余篇诋毁毛词的唱和之 作,多带有政党攻击的背景。在当时,也有一些作品并非站在国民党和蒋介石的立场,但也对毛词提出了质疑或批评,这就不能简单地归过于国民党的“御用文人” 了。

在所有批评攻击毛词的作品中,易君左的词作具有代表性。易君左早年是北京大学文学学士、日本早稻田大学硕士,家学渊源,才高资绝,文、 诗、书、画无不精工,被称为“三湘才子”。1945年12月4日,易君左在《和平日报》的“和平副刊”发表了一首和词。作者在序中矫“全民之命”,以盟主 自命,号召“天下词家”作出响应:
“乡居寂寞,近始得读《大公报》转载毛泽东、柳亚子二词。毛词粗犷而气雄,柳词幽怨而心苦。因次成一韵,表全民心声,非一人私见;望天下词家,闻我兴起!”其词曰:

国脉如丝,叶落花飞,梗断蓬飘。痛纷纷万象,徒呼负负;茫茫百感,对此滔滔。杀吏黄巢,坑兵白起,几见降魔道愈高?明神胄,忍支离破碎,葬送妖娆。

黄金堆贮阿娇,任冶态妖容学细腰。看大漠孤烟,生擒颉利;美人香草,死剩离骚。一念参差,千秋功罪,青史无私细细雕。才天亮,又漫漫长夜,更待明朝。


易君左以其深厚的词学功底推出的“力作”,固然流露出了一丝忧国忧民的哀婉情愫,但将人民武装诬为黄巢“杀吏”,白起“坑兵”;称《沁园春·雪》是“冶 态妖容”,尤其结句与《沁园春·雪》针锋相对,其弦外之音是:中国才迎来一线光明,由于共产党拥兵自重,内战将不可避免,“国脉”又将陷入黑暗,只能把幻 想寄托在“明朝”了。与众多和词相比,易君左和词的艺术性不在话下,然而这种政治思想上的错误与偏见,理所当然地遭到了一些进步文人和民主人士的回击。易 君左当然不能代表当时的知识分子群体。当时许多知识分子经历过推翻帝制、缔造共和的革命过程,对于得到过民主与科学洗礼的知识分子来说,这样的坚持是被十 分看重的。对于皇权的敏感和封建的警惕,也体现了那一代人的时代风貌。

其实,柳亚子从毛泽东手中拿到这首词不久,也碰到了这首词是否存在“帝 王思想”的问题。10月21日,尹瘦石向柳亚子索要毛泽东手迹及其和词,柳慷慨相赠。尹瘦石又请柳亚子给毛泽东手迹题跋,柳亦应之,作跋文曰:“毛润之 《沁园春》一阕,余推为千古绝唱,虽东坡、幼安,犹瞠乎其后,更无论南唐小令,南宋慢词矣。中共诸子,禁余流传,讳莫如深,殆以词中类帝王口吻,虑为意者 攻之资;实则小节出入,何伤日月之明。”此处所谓“中共诸子,禁余流传,讳莫如深”,当指《新华日报》只同意发表柳之“和词”而不同意发表“毛词”一事。 柳亚子在跋文中揣度:“余意润之(毛泽东)豁达大度,决不以此自谦,否则又何必写与余哉。情与天道,不可得而闻,恩来殆犹不免自郐以下之讥欤?”拒绝发表 的是毛泽东,还是周恩来?缺乏考证资料,不敢妄说。不过,《新华日报》作为中共报纸,不同意发表毛词,其理由正是柳亚子披露的“中共诸子”对于“帝王口 吻”的顾虑。

12月4日,《和平日报》刊出两封“读者来信”,分别是董令狐的《封建余孽的抬头》和杨依琴的《毛词 沁园春笺注》。董令狐说道:“几千年来的王霸思想,很容易支配人心……连延安的‘领袖’也‘欲与天公试比高’了。一阕《沁园春》,‘还看今朝’,抱负自然 不平凡,却出现了秦始皇的面目!”在这则“来信”中,董显然是将毛词指为“几千年来的王霸思想”,并将毛泽东本人比成秦始皇。除了对毛词的攻击,董又将笔 锋指向柳亚子:“柳亚子先生《沁园春》奉和圣制,顺嘴接文,诽谤古今,其实是封建残孽又一次的抬头而已!”将毛柳的诗词唱和说成“奉和圣制”,将毛柳友谊 说成是君臣关系,目的仍在于批评毛词的“帝王思想”。

杨依琴则在《毛词沁园春笺注》一文中,先说:“毛泽东氏是长沙一师的学生,国文根蒂不 坏,能诗也能词。观其近作《沁园春》颇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气概……口气真是不凡。”但文章笔锋一转,故意将古代的帝王将相拿来比附毛泽东:“项羽 的《拔山吟》,汉高祖的《大风歌》,以之相较,渺乎其小,何足道哉!在作者的意思,秦皇汉武的武功是可以了,论‘文’则还差一点;唐太宗、宋太祖‘风骚’ 不够;就是武功顶呱呱的成吉思汗,也不过是一个不开化的野蛮人罢了。作者拿他们的事业私下和自己比上一比,结果觉得都不能满意。所以,接着就说:‘俱往 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自况之余,盖以自负也。”(2010年4月25《重庆商报》)有论者指出,这是有意用古代狭隘的帝王观念加于毛泽东,强加给 《沁园春·雪》。论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22年后的1957年4月,毛泽东在同《人民日报》负责人的谈话中就曾强调:历史上不是提什么“文景之治”吗?实 际上,文帝、景帝只是守成,是维持会,庸碌无能。从元帝开始,每况愈下。毛泽东说:西汉高、文、景、武、昭等读起来较有兴味,东汉两头均无意思,只有光武 可以读。1964年3月24日,毛泽东在另一次谈话时指出,历史上当皇帝的有许多是知识分子,是没有出息的,隋炀帝就是一个会做文章、诗词的人。陈后主、 李后主都是能诗能赋的人。宋徽宗既能写诗,又能绘画。一些老粗能办大事情,成吉思汗、刘邦、朱元璋。从上述情况来看,按照柳亚子的说法,毛泽东的确有“非 唐薄宋”的气概。杨氏所论,并非毫无道理。

上述两篇“读者来信”发表后,12月29日,在储安平主编的《客观》杂志第8期上,该刊编辑聂绀弩 发表了一篇驳“帝王思想”的辩论文章《毛词解》。这篇文章对董令狐和杨依琴对毛词的诋毁与曲解进行了反驳,并按照自己的理解阐述了毛词的思想内涵和主题。 聂绀弩认为,毛词上半阕的头几句是“用雪、用白色、用寒冷来象征残暴的统治”,“而评论家反说作者欲与天公试比高,完全胡扯”。下半阕“翻成白话,不过 说:强盗们,汉奸们,封建残余们!你们想用武力统一中国吗?你们自己认为可以成为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宋太祖、成吉思汗吗?你们错了!那不过是历史上 的一些无知识、无思想的野蛮家伙。他们过去了,他们的时代过去了。今天,不是光靠武力、光靠蛮横可以得到天下的。要在今天成为一个人物,必须理解的多一 些,必须自己成为一个知识者乃至思想家,必须能够代表人民的利益……试问这与封建余孽或帝王思想有一丝一毫的相同吗?不!刚刚相反,它是反封建的,反帝王 的!”聂先生按照自己的理解,极力将毛词往“反封建,反帝王”上拉,贬低了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历史地位。倒是毛泽东自己在若干年后对此问题作了澄清: “我们应该讲句公道话。秦始皇比孔子伟大得多,可是被人骂了几千年。”“自古能军无出李世民之右者,其次则朱元璋耳”。可见,聂先生并不真正了解毛泽东。 聂绀弩还依毛词韵也填写了一首《沁园春》,与易君左和词针锋相对:

谬种龙阳,三十年来,人海浮飘。忆问题丘九,昭昭白白;扬州闲话,江水滔滔;惯驶倒车,常骑瞎马,论出风头手段高。君左矣,似无盐对镜,自惹妖娆。

时代不管人娇,抛糊涂虫于半路腰。喜流风所被,人民竟起;望尘莫及,竖子牢骚。万姓生机,千秋大业,岂惧文工曲意雕?凝眸处,是谁家天下,宇内今朝?


客观地说,聂先生这阕和词并不见有多少高明之处,通篇充满了骂詈之词,甚至将易君左早年的“短处”拿来说事,如“扬州闲话,江水滔滔”,道理上却无法将 对方驳倒。对此,易君左曾不满地在另一首《沁园春》序言中解释:“……余一生不靠党吃饭,亦从不知阿谀善颂善祷之词。凡欲所言,一本良知,知我罪我,在所 不计。且如其为‘民主’则但宜批评,何效王婆骂街之丑态也,以此致海内词坛。”

以“四不”方针(不党、不卖、不私、不盲)标榜的《大公报》总 编辑王芸生,于11月23日给好友傅斯年写信说:“孟真先生:日前之晤,承问笑话,忘记谈一事,即毛泽东近作之沁园春也。特另纸录陈,以见此人满脑子什么 思想也。”(《傅斯年文物资料选辑》)“诗以言志,歌以咏怀”,这位以天下道义为担当的报人意识到了什么,忧戚之情溢于言表。即便如此,11月28日,恪 守独立、公正立场的《大公报》还是将毛词和柳词一并发表。

王芸生并未放弃作为报人的历史责任,从1945年12月16日起,他在重庆《大公报》分四次连载个 人署名文章《我对中国历史的一种看法》。文章洋洋洒洒数万言,正如题目所说,表明了王芸生对中国历史的一种看法。

他指出的观点,很像毛泽东与黄炎培在延安窑洞中关于“政治周期律”的对话,也很像毛泽东在与林彪分道扬镳的庐山会议上严厉批评的“英雄创造历史”的思想。文章发表后,要比那些诗词唱和影响更大,王芸生受到的批评也更猛烈。

郭沫若在《客观》1945年第8期(1945年12月29日)上“步毛泽东原韵”作了一首《沁园春》,对王芸生的“学术文章”和易君左的“和韵”以及其他词作者的观点进行反驳。

说甚帝王,道甚英雄,皮相轻飘。看古今成败,片言狱折;恭宽信敏,无器民滔。岂等沛风,还殊易水,气度雍容格调高。开生面,是堂堂大雅,谢绝妖娆。

传声鹦鹉翻娇,又款摆扬州闲话腰。说红船满载,王师大捷;黄巾再起,蛾贼群骚。叹尔能言,不离飞鸟,朽木之材未可雕。何足道!纵漫天迷雾,无损晴朝。


郭沫若的和词除了体现了与聂绀弩和词一样的骂人特点之外,特别突出地赞扬毛词“恭宽信敏,无器民滔”,“气度雍容格调高”,并以“岂等沛风(刘邦),还 殊易水(荆轲)”指出了毛泽东与历代帝王、英雄的区别。郭沫若深谙文章的影响力,除了运用诗词进行反击之外,1946年7月,又在上海《周报》第46期上 发表文章《摩登唐·吉坷德的一种手法》,点名批驳了王芸生《我对中国历史的一种看法》一文的观点。他写道:“王先生把别人的寓意之作认为是‘述怀’,心血 来潮,于是乎得到了一个惊人的发现:毛泽东才不外是一位复古派,迷信家,怀抱着帝王思想的人物。人赃俱获,铁案难移,于是乎他要‘斥复古’也就是斥毛泽东 的复古,‘破迷信’是破毛泽东的迷信,反‘帝王思想’是反毛泽东的帝王思想。”不久,此文又在重庆出版的《萌芽》月刊8月号再次发表。

历史的 玩笑开得有点大。1973年9月23日,毛泽东会见埃及副总统沙菲时说:“秦始皇是中国封建社会第一个有名的皇帝,我也是秦始皇,林彪骂我是秦始皇。中国 历来分两派,一派讲秦始皇好,一派讲秦始皇坏。我赞成秦始皇,不赞成孔夫子。因为秦始皇第一个统一中国,统一文字,不搞国中有国,而用集权制,由中央政府 派人管理各地,几年一换,不用世袭制度。”在要搞“正确的个人崇拜”的坚持下,“文革”期间,整个中国大地,成为一片红海洋,早请示,晚汇报,忠字舞,语 录操,个人崇拜登峰造极。

在这场围绕毛词的唱和中,即使在拥毛阵营中,一些词作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毛词是否有“帝王思想”的笔战,但在字里行间 透露出的,也并非对于“圣君明主”之类“风流人物”的赞赏与向往,而是表达了对于民主政治的追求与期望。著名爱国民主人士、中共领导人王若飞的岳父黄齐 生,1946年3月代表延安各界来重庆慰问在“较场口事件”中被国民党特务打伤的民主人士,从报纸上读到一些人对柳亚子的攻讦之作,也步毛韵填了一首《沁 园春》:

是有天缘,握别红岩,意气飘飘。忆郭舍联欢,君嗟负负,衡门痛饮,我慨滔滔。民主如船,民权如水,水涨奚愁船不高?分明甚,彼褒颦妲笑,祗解妖娆。

何曾宋子真娇,偏作势装腔惯扭腰。看羊胃羊头,满坑满谷;密探密捕,横扰横骚。天道好还,物极必反,朽木凭他怎样雕。安排定,看居父,走马来朝。


这首词的核心意思,在于“民主如船,民权如水,水涨奚愁船不高?”他强调的是,民主政治首先要保障公民的政治权利。“安排定,看居邠亶父,走马来朝”一 句,引用《庄子·让王》的典故,虽然他针对的是国民党镇压民主人士的具体案例,却体现了“人权至上”的价值理念。这首词是1946年4月6日黄齐生返回延 安前两天,到郭沫若家辞行时书赠郭沫若的。令人感到痛心的是,4月8日,黄齐生在返回延安途中,因飞机失事在黑茶山遇难。

《民主星期刊》是陶知行发起、邓初民主编的一家小报,在这次笔战中,也一时成为进步人士的战斗营垒。该刊发表了一首署名圣徒、题为《沁园春·读润之、亚子两先生唱和有感而作》的和词:

放眼西南,千家鬼嚎,万家魂飘。叹民间老少,饥寒累累;朝中上下,罪恶滔滔。惟我独尊,至高无上,莫言道高志更高。君不见,入美人怀抱,更觉妖娆。

任她百媚千娇,俺怒目横眉不折腰。我工农大众,只求生活;青年学子,不解牢骚。休想独裁,还我民主,朽木之材不可雕。去你的,看人民胜利,定在今朝。


“圣徒”到底是谁?查无可考。在其词中,尤应指出的是这几句:“惟我独尊,至高无上,莫言道高志更高。”“休想独裁,还我民主,朽木之材不可雕”。这些 寄托着经过推翻帝制、缔造共和的中国人,虽然历史进程由于军阀混战、外敌入侵被打乱了,但民主政治作为世界潮流,仍然是进步的人们的共同理想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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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 11:06:33 | 显示全部楼层
参与笔战人士的历史命运

对于国民党和一些知识分子关于“帝王思想”的指责,毛泽东自己作何解释呢?若干年后,毛主席正式为这首诗作批注:“雪:反封建主义,批判二千年封建主义 的一个反动侧面。文采、风骚、大雕,只能如是,须知这是写诗啊!难道可以谩骂这一些人们吗?别的解释是错的。末三句,是指无产阶级。”经历过十年“文革” 之后的人们,不会再将领袖人物的某句话作为判断是非曲直的金科玉律。我们有必要整理一下当年参与这场笔战的有关人士后来的历史命运。

这场笔战 的主角,无疑当属柳亚子、易君左、郭沫若、王芸生、聂绀弩等人。易君左在政权变换之际,去了台湾。柳亚子留在大陆,在新政权中,曾担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 全国人大常委会政务院文教委员、中央文史馆副馆长等职。1952年,他与叶恭绰、李济深、章士钊联名上书毛泽东,呼吁保护民族英雄袁崇焕墓,使袁墓古迹得 以保存。除此之外,较少有影响的社会活动,于1958年逝世。学生时代的毛泽东,虽在“驱张”时期曾得到过吴祖光姻亲的帮助与支持,然而,首次发表毛词 《沁园春》的吴祖光仍然没有逃脱政治运动的迫害。1957年吴祖光被打为右派,下放北大荒劳动改造,妻子新凤霞同年也被划为右派,“文革”中再次受到迫 害。

在围绕《沁园春》的笔战中,王芸生时任《大公报》主编,他在建国后却经历了另一种人生历程。王芸生是一位无党派爱国民主人士,政论家、卓 越的新闻工作者,在国共两党对决的夹缝中,他始终坚持独立的立场,不仅不断地批评当权的国民党,也没有放弃对革命的共产党的批评。抗战刚结束,王芸生就表 示:“我们建议政府先做一件事,就是:取消新闻检查,开放言论自由……新闻检查的后果是领袖神圣化,只闻谀词,身入云端,政府一切好,绝对无错,在政府的 文告里,永远责备人民,而不自检,于是久而久之陷于腐化无能而不自知,至于否定民主,远离人民。”这样的行事风格与思想立场,后来的遭遇也就可想而知了。

王芸生是在得到毛泽东口头请柬后才下决心北上解放区的。他北上的目的很清楚,初衷不改,不想为官,文章报国,为《大公报》事业继续奋斗。这是得到最高层 明确承诺的。然而,他还未踏上解放区的土地,就得知天津《大公报》被易名为《进步日报》,重庆《大公报》也被改为中共重庆市委机关报《重庆日报》。《大公 报》的同仁们,在后来的政治运动中都先后不同地经历了悲惨的命运,杨刚、范长江自杀了,蒋荫恩、孟秋江“文革”中被迫害致死,许君远、徐铸成、徐盈、彭子 冈、赵恩源、李纯青、萧乾、陆治、朱启平等都没有逃过厄运。1957年,王芸生由于得到毛泽东的亲批,才逃过一劫,没有被划为右派。1980年5月在北京 逝世,结束了半生辉煌、半生忧郁的一生。

这场笔战中,站在拥毛立场上的另一重要媒体,是聂绀弩担任编辑、由储安平创办的《客观》杂志。储安平的结局已为世人所熟知。

而曾为捍卫毛词挺身而出的聂绀弩先生,则是中国现代作家中少有的传奇性人物,一生大起大落,饱经沧桑。他1920年代考入黄埔军校第二期,参加过国共合 作的第一次东征,后又考入莫斯科中山大学。他是周恩来的学生,曾与邓小平、伍修权、蒋经国同窗;他曾与毛泽东彻夜谈诗论文;鲁迅逝世时,他是八名抬棺者之 一。1955年,他在胡风事件中受牵连被隔离审查,1957年“反右”中被打成右派,“文革”中又因“现行反革命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并长期在北大荒劳动 改造。

聂绀弩为毛辩护填写的这首《沁园春》不能说是成功之作。也许正应了“文章憎命达”、“愤怒出诗人”的古训,建国后聂绀弩落难时的诗作, 主要由“三草”(北荒草、南山草、赠答草)组成的《聂绀弩旧体诗全编注解集评》于2009年11月出版,倒是在当代文学界产生了强烈反响。首发式上,有学 者指出,聂绀弩的诗是“一代儒林痛史”。在长期流放北大荒劳动和坐牢的岁月里,聂绀弩事事入诗,给后人留下了一部可贵的诗史。下面从中选取两首,一首是与 当年的拥毛词同调的《沁园春·赠木工李四》:

马恩列斯,毛主席书,左拥右摊。觉唯心主义,抱头鼠窜,形而上学,哑口无言。滴水成冰,纸窗如铁,风雪迎春入沁园。披吾被,背加皮塔尔,鱼跃于渊。

坐穿几个蒲团,遇人物风流李四官。藐鸡鸣狗盗,孟尝宾客;蛇神牛鬼,小贺章篇。久想携书,寻师海角;借证平生世界观。今老矣,却穷途罪室,邂逅君焉。


另一首是《挽雪峰二首之一》:

狂热浩歌中中寒,复于天上见深渊。
文章信口雌黄易,思想锥心坦白难。
一夕尊前婪尾酒,千年局外烂柯山。
从今不买筒筒菜,免忆朝歌老比干。


这两首诗词,无论艺术水平还是思想水平,得到了人们更多的首肯与赞赏。特别是“文章信口雌黄易,思想锥心坦白难”一句,夏衍赞道:“真是深刻的名句。”老报人曾敏之称此句,“高度概括了知识分子在历次政治运动中的痛苦遭遇”。

郭沫若在“文革”中的“风派人物”作派,一直为人诟病。建国前,在白色恐怖之下,曾经写过讨蒋檄文《请看今日之蒋介石》的郭沫若,这样歌颂毛泽东:“在 一万公尺的高空,在图-104的飞机之上,难怪阳光是加倍地明亮,机内和机外有着两个太阳!”(《题毛主席在飞机中工作的摄影》)他也曾这样歌颂“四人 帮”中的首要分子江青:“亲爱的江青同志,你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你善于活学活用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你奋不顾身地在文化战线上陷阵冲锋,使中国舞台充 满了工农兵的英雄形象。”(《献给在座的江青同志》)1976年毛泽东逝世后,“四人帮”被粉碎,郭沫若作了这样一首《水调歌头》:

大快人心事,揪出‘四人帮’。政治流氓文痞,狗头军师张。还有精生白骨,自比则天武后,铁帚扫而光。篡党夺权者,一枕梦黄粱。

野心大,阴谋毒,诡计狂。真是罪该万死,迫害红太阳!接班人是俊杰,遗志继承果断,功绩何辉煌。拥护华主席,拥护党中央。


针对历史上郭沫若与王芸生的笔战,学者谢泳曾写过一篇题为《郭沫若与王芸生,谁看清了历史?》的文章,指出:“应该说真正看清中国史的不是郭沫若,而是王芸生。”此言确当与否,当由读者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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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2 11:41:17 | 显示全部楼层
多谢这些资料。
曾有人说,此词非出于毛手,我倒不信。一个刚到陕北的毛头小伙子是不会有此等帝王之心的。从独立寒秋到这阕词是毛的心理的一贯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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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 12:07:23 | 显示全部楼层
fancao 发表于 2013-5-2 12:41 PM
多谢这些资料。
曾有人说,此词非出于毛手,我倒不信。一个刚到陕北的毛头小伙子是不会有此等帝王之心的。 ...

同感。看过胡乔木的诗词,水平在毛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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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4 21:50:51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一曲小词多娇,引无数豪客竞折腰。

当年在闲地,也参加过关于这词的讨论。

同意仙草的观点,这词描写的气象之宏大(长城内外,大河上下),形象之生动(山舞银蛇,原驰蜡象),还真没有别人能写得出来。反过来说,如果真有此人,那毛就是傀儡,那他位子还能坐到最后?

但是我觉得帝王观念,要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古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毛也不能免俗。况且真正对历史的发展起关键作用的,还是那些帝王。所以毛词中提到他们不奇怪。至于毛当时怎么想?他肯定是要做改变历史的风流人物的,但是不是帝王?不好说。不过后来,他在那个唯我独尊的位子上坐久了,说话就是圣旨来的舒服痛快,再说个人崇拜还是要搞就不奇怪了。

至于为毛辩护的文人墨客么,他们并不能预见到毛在夺取政权以后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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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7 14:33:51 | 显示全部楼层
国脉如丝,叶落花飞,梗断蓬飘。痛纷纷万象,徒呼负负;茫茫百感,对此滔滔。杀吏黄巢,坑兵白起,几见降魔道愈高?明神胄,忍支离破碎,葬送妖娆。

黄金堆贮阿娇,任冶态妖容学细腰。看大漠孤烟,生擒颉利;美人香草,死剩离骚。一念参差,千秋功罪,青史无私细细雕。才天亮,又漫漫长夜,更待明朝。

易君左以其深厚的词学功底推出的“力作”,固然流露出了一丝忧国忧民的哀婉情愫,但将人民武装诬为黄巢“杀吏”,白起“坑兵”;称《沁园春·雪》是“冶 态妖容”,尤其结句与《沁园春·雪》针锋相对,其弦外之音是:中国才迎来一线光明,由于共产党拥兵自重,内战将不可避免,“国脉”又将陷入黑暗,只能把幻 想寄托在“明朝”了。

易君左写得好,眼界高。柳亚子拍马屁,真乃知识分子的败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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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7 14:38:0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Liaokang 于 2013-5-7 03:40 PM 编辑

贴篇旧文:

评毛诗、论气魄

·廖 康·

我们这一代都是学毛选、读毛诗长大的;都能背颂不少最高指示和毛主席诗词。小时候学的东西往往对一生都有影响。对文学艺术的欣赏和趣味也不例外。除非你在这方面专门从事了研究,大量阅读、观赏、学习了新的作品和理论,否则,一个人的审美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就象只学过牛顿万有引力定律的中学生,以为那就是物理的极致和颠扑不破的真理了。直到接触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才知道还有更广阔的天地、更深邃的道理。

记得有一本带注解的毛主席诗词汇编,总是以黑体字“毛主席诗词水平最高”作为评注的开端。几十次的重复自然有助于将此概念输入脑海、融入血{。更何况那年头人人崇拜毛主席,我们这些年轻人又没读过其它诗词,本来就觉得毛主席的诗词象领袖本人一样伟大。再一看注解和郭沫若的回答及赞美,就更佩服他老人家了!并为我们有这样一位伟大的、文武双全的导师和统帅而由衷地欣喜。

其实,值得庆幸的仅仅是,毛泽东懂诗词,不象陈毅,完全是门外汉。否则,群众的欣赏水平还会被压低几个档次。毛泽东的词比其诗略强,但总体水平皆属中庸。远比不上同样当过统帅的曹操的诗才,比亡国君主李煜的词更逊色多了,在中国文学史上不可能留下什么痕迹。这在文学界本无争议。有哪家大学中文系不提曹操、李煜?又有哪家大学中文系会提到毛泽东?我们都知道,中共对毛泽东的评价是三七开,功大于过,他作为共产党开国元勋的地位在中国至今仍然很高。不讲他的诗词绝非政治原因。而是因为,无论思想、境界,还是艺术手法,毛泽东的诗词都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讲的。

这话听上去,许多人会不以为然。就好象说你小时候听熟了的歌水平不高一样难以接受。即便读过“佚名”关于毛泽东诗词的文学价值的文章和“笑佛”对毛诗对仗的分析,还是有很多读者不服,并以气魄大为标准,来称赞毛诗,反驳批评。这也反映了文艺批评和其标准之难。对文学艺术的欣赏从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到了二十世纪,各种流派丛生,标准渐趋于无。但有一点,尚无人否认。那就是,好的文学作品,或是在思想内容上、或是在语言形式上、总有新奇之处,给读者在认知或审美上带来不同的启迪和感受。

当然,新奇不一定就是美,但美一定要新奇。对此不言而喻的论断还是有人抬杠,认为只要新奇就美。容我举一首拿郎中打趣的五言绝句《咏雪》来反证:

昨夜北风寒,天公大吐痰;今朝红日起,便是化痰丸。

相信读者诸君在哑然失笑之余,不得不承认,将下雪比作吐痰、红日比作药丸,毕竟是新奇的。但除了极少数有嗜痂之癖者外,绝大多数人不会认为落一身浓痰,踩满地痰浆有什么美感。其恶心是如此显见,一看就知道此诗是在开中医的玩笑。毛泽东老迈昏庸时,竟然正儿八经地发表了“不须放屁”那篇旧作,还让全国人民学习。“不须”较“别”要文雅些,与“放屁”这个俗语搭配,这在诗词中也算是首创。但美感何在?贻笑全国而已!现在想起来,直让我觉得可能有人成心要出老毛的丑,就象播放他突噜着舌头舔马科斯夫人手那部纪录片一样。

美一定要新奇,这基本上没人反对。郑板桥说得好:“删繁就简三秋树,立异标新二月花。”立异标新也就是新奇,要象二月初放的花朵那样,让过了一冬,看惯了枯枝的眼睛突然发亮,感受到绚丽多彩、形态各异的美。上个世纪俄国美学家为了表达同一概念,创造出一个新词,译为英语是“defamiliarization”,汉语译作“陌生化”。就是说要从不同的角度观看熟悉的事物,用新奇方式描述惯常的行为,才会产生美感,才有文学价值。我儿子在英语作文中描绘一老人“弯着腰象虾米一样”(bends like a shrimp)。这么普通一个比喻竟然大受老师赞赏,就是因为这在 英语里是新奇的。哈金的一些英语句子和表达法很受美国人赏识,但我们却看不出好来,部分原因也在于此。当然,这新奇并不限于表达方式。思想内容、艺术境界也要新奇才好。“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北岛这两行诗句首次凝练地反映了我们时代的现状,道出了人们对卑鄙者通行无阻、对高尚者默然倒下的悲愤。所以能够脍炙人口,不胫而走。

反之,看惯了的人或物,再美也会失去最初的魅力。“比德”,也就是将人高尚的品德与物,如松、竹、梅等等相比,这在中国文学中,两千年来,不知出现了多少回,真可以说是写尽道绝了。饱读诗书者,一定会觉得毛泽东的《卜算子·咏梅》索然无味。我们当初之所以觉得好,只是因为见识少。那首词的韵味在“俏也不争春”一句,用抽象的“俏”字提喻具体的“梅花”;还有最后一句的拟人用得好。古诗词我读得还是有限,不能断定这是否为毛泽东的创意。他老人家古书看得多,有意无意中改编了不少别人的诗句为己所用。我曾经很赞赏他“白云山头云欲立,白云山下呼声急”这两句;认为这特意的重复营造出特有的紧张气氛。后来读到杜甫的“白帝城头云出门,白帝城下雨翻盆”时,对毛的敬佩大减。等读到温庭筠的“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香”时,则感到毛泽东的“雨后复斜阳,关山阵阵苍”是点金成铁了,又象是临摹大师的水墨画,描歪了两笔。

因读者的水平和阅历有限,新奇之美往往被忽视或不理解,有时人们甚至把俗套当作新奇。评论家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要把这新奇之处为大家讲明,让人们都能体验到美在何处、妙在哪里。同时也要指出什么是陈词滥调或前人佳句的改编。毛泽东的诗词平庸,远不只是形式上的问题,象格律犯“孤平”(律诗一行中不算押韵之字,只有一个平声字。此乃诗家大忌,如“敢教日月换新天”),对仗多“合掌”(对仗两句同样位置的字,词性要相同,词义最好相反。所谓“正对为劣、反对为佳。”词义相同的正对亦称“合掌”,笑佛已举过数例);这些还只是小毛病,如若真有奇芭,我们仍可以说是白玉微瑕,仍可以说:“鹰有时飞得比鸡棚还低,但鸡却永远飞不了鹰那么高”云云……然而,毛泽东的诗词实在是缺乏新奇之美;你让中文系的教授挖空心思也讲不出什么学生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反驳者可能会以李白的五言为例: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说此诗淡如一杯白开水,又有什么新奇之美?且不说把月光比作白霜是李白的首 创,更重要的是,他把思乡,怀念亲人这人类共同的情感第一次通过望月表现出来了。别忘了,古人没有电话、电视;书信也不象今天这么方便。唯一能够在不同地点看到的同一物体就是月亮(太阳太亮,不能过多凝视)。他们望着月亮,想着自己远方的亲朋可能也在望月,怀念他们。月亮把亲朋联系起来,把他们的目光折射过去,使思乡无眠的游子情有所托,使内在的思想活动物化于外。你还能找到什么更好的物体来取代月亮吗?李白的这首小诗可不简单,尤其有关其影响,大有讨论之处。至于毛泽东的诗词,我们只能说气魄大,但那是什么气魄呢?

“笑佛”说得好,那无非是“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气魄。黄巢写过,孙猴子叫过。在他们之前,无数自大狂都表达过,没什么新鲜的。《沁园春·雪》赤裸裸地把自己和几个帝王相比,并说“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就连那带注解的毛主席诗词汇编都不好意思说这是自比,而引用郭沫若的话,说“风流人物”是指当今的无产阶级。既笑煞读者,又让人看到了半遮半掩的猴子尾巴。其实,如果把自大表达得巧妙,也可以成诗。比如朱元璋这首:

燕子矶兮一秤砣,长虹作杆又如何?天边弯月为勾挂,秤我江山有几多!

把燕子矶那块巨石比作秤砣,初看较俗。但朱元璋曾在燕子矶打过一场决定性的胜仗,奠定了他的江山基础,自有深意。将长虹比作秤杆,就很有气魄了。长虹不是弧形的彩虹,而是一道直冲云天的白气。荆珂告别燕子丹时,高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史书中描述他气吐长虹,可见其壮观。把弯月比作秤钩,不必说,气魄就更大了。用这样一杆秤来秤他的江山,比喻得妙,气魄大过任何一首毛诗。当然,这种大话在成事者来说,可称之为气魄。没有做过那么一番大事的人要说这话,就是吹牛了。叶剑英在一首诗中回顾自己当年的豪情,有云:“也曾拔剑扫群雄!”而我要写这类气魄,最多只能说:“也曾拔拳打群架。”

当然,不是只有做过大事的人,才写得出大气魄。“海到尽头天是岸,山登绝顶我为峰。”林则徐、张大千、刘海粟都书写过这首对联的变体。不知原作者是谁,但这等胸怀天地、气吞寰宇的气魄大过朱元璋和毛泽东何止千百倍!“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张孝祥所作《念奴娇》,与自然交融一体,物我两忘,引王剀运之评语:“飘飘有凌云之气,觉东坡《水调》犹有尘心。”更不用说那些满脑子想着一统天下,称霸世界的权欲狂了。他们永远也写不出这种诗句,因为他们心中的最高境界有限,无法超越世俗的那点东西。“笑佛”所言不差,多读些唐诗宋词,就会看到,即便是气魄,也远远轮不到毛泽东的诗词。

诗歌讲究“赋、比、兴”。其中“比”是最重要的。但比较同类事物,不是诗歌的手段。毛泽东那所谓大气磅礴的《沁园春·雪》,其下阙是作者与其他几个开国皇帝相比较,就好象拿一个牌子的汽车和另几个牌子的汽车相比,豪无诗意。在不同的事物中看到共同点,拿来相比,才是比喻,那是诗歌的灵魂。例如,将燕子矶比作秤砣,将长虹比作秤杆,将弯月比作秤钩。我们都知道,比喻一定要新奇,用过多遍的比喻,如将女人比作花,没有什么美感。毛泽东的诗词有什么新奇的比喻?记得曾与几位饱学之士交流,一致认为他“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勉强算得上是仅有的佳喻。其它不是借来的旧套子,就是了无新意的俗喻。有意者不妨细细搜寻一遍,看看我们是否漏掉他什么绝妙好词了。

毛泽东的诗词只是令我们这些当年没有读过其它古体诗的青年感到过振奋,甚至还模仿他写那些大话。有一个青年在不知不觉中连毛诗的毛病都学得维妙维肖,写出“猪圈岂生千里马,花盆难养万年松”之类的合掌对仗。一时间,他的诗竞让许多人以为是毛泽东未发表的作品,给那青年带来不少麻烦。由此也可见毛诗是什么水平。我个人认为毛泽东诗词中,1935年那首《念奴娇·昆仑》较好,也比其它诗词气魄更大: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
    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
    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
    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
    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
    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

这是在逃过蒋介石围追堵截后,刚刚得到点喘息之机时写的。居然能想到如何主宰中华,开展外交。用形象的语言表述神州的苦难,用隐喻表达其志向。诚然,这还是独裁者的气魄。毛泽东最好的作品当属他早年写的《沁园春·长沙》: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一位胸怀大志的热血青年跃然纸上。但字里行间,“彼可取而代之”,我来主管天下的野心已露端倪。果然,这帝王的梦想一旦实现,中国便被他玩弄于掌股之中。以前所未有的气魄把中华民族投入前所未有的灾难。以强权政治把他一人的文章、诗词强行灌入亿万人的脑海。一度让我们以为那些最高指示就是绝对真理,那些自大的诗句就是最美的辞章。回首往事,那也不过是历史长河中一股小小的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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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9 10:19: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Liaokang 于 2013-5-9 11:21 AM 编辑

毛诗自大非创举,早有狂徒在前头

·廖 康·

中国人以谦逊著称;中国文化以谦逊为美德。二十三年前,我第一次听到英国人拿我们的谦逊开玩笑:有位中国妇女怀孕九个多月了,还没有分娩。医生听了听,对孕妇说:“祝贺您,您怀的是双胞胎!”孕妇问:“您怎么知道是双胞胎?”医生答道:“他们在说话呢!”孕妇惊奇地问:“是吗,他们说什么?”医生又仔细听了听,复述道:“您先请。不,还是您先请。”

“中国人的谦逊大概只有英国人的绅士风度能够媲美,”我和这英国人是朋友,便肆无忌惮地反唇相讥了:“一位英国绅士回到家,发现自己的妻子正与另一位绅士偷情,他礼貌地说,‘对不起,请您继续吧。’而那位绅士更有风度,继续下去,直到双方满意为止。”

然而,平日里谦谦君子般的英国绅士,到了看足球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英国球迷闹事在国际上臭名昭著、数一数二。与此相似,中国也有一些自吹自擂、狂妄自大的诗人。正如英国人严厉指责球迷闹事一样,中国学者也不欣赏自大的诗词——直到毛泽东掌权后才有所改变。他老人家把自己自大的诗词用行政手段发行到家家户户,让我们学习了多年,对我们那一代影响极深。至今,仍有不少人以为毛泽东那些自大的诗词独步文坛,一扫千年靡靡之音。殊不知那种诗词以前不是没有,而是极少入选。在此,我选了三个先行者的作品,与毛泽东的自大诗词排比如下。

黄巢《菊花》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全唐诗》收录了这首并给予小标题《不第后赋菊》。黄巢这个儒生屡次科举皆落第,离开长安时扔下这凑韵诗,回家后做了私盐贩子。当时黄巢的凄凉境况在他的《自题像》中可见一斑:“记得当年草上飞,铁衣著尽著僧衣。天津桥上无人识,独倚栏干看落晖。”唐朝的盐业只许国营,黄巢没有许可证,他的盐被没收了。科举考不上,做生意也不准。这厮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散尽家财,啸聚山林,终于走上革命道路,投身了农民起义。他杀商人、宰侨民、抢美女、诛男丁,血洗长安城,以人肉作军粮。按保守的估计,他的部队至少吃掉30万人。他这朵菊花一开,果然百花尽杀。

无独有偶,宋江杀了阎婆惜后,刺配江州。一日,他在浔阳楼多喝了几盅,便题了一首自大的反词,一首自大的反诗,与黄巢竞雄。这也许是宋江写的,也许是施耐庵编排他。不管怎样,这首《西江月》竟也收入了《全宋词》: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如此直抒胸臆,宋江还嫌不够,又写了首《七绝》,再表心迹:

心在山东身在吴,漂泊江海漫嗟吁。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不久,宋江果然血洗江州,杀了黄文炳一家老小,并纵容李逵把黄文炳剐来吃了,还用他的心肝为众头领做了醒酒汤。从此以后直到招安,宋江带领众弟兄三打祝家庄,杀死小衙内,攻陷高唐州,大闹华州府,攻打曾头市,夺东平,取东昌,多次杀害军民,都是为哥们报私仇,没有一次是为老百姓谋福利。他端的和黄巢一样,把华夏闹了个天翻地覆。所不同的是,宋江造反是曲线升官,最终还出卖了兄弟。当然,这些多是施耐庵的杜撰。也只有他,才有这文笔,楞把一个双料叛贼写成忠义两全的英雄,让“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好汉”有了在文学中永垂不朽的希望。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无论是好榜样,还是坏榜样,只要出了名,就有人学。古今中外都这德行。洪秀全也是黄巢式的儒生,文不成,就动武。总之是要实现自己的野心。他写过一首《七律》,认黄巢为圣明的先主,与汉高祖并列。虽然那诗的后三句出了律,大致还不差。赞赏者佩服的是他的气魄,不在乎平仄。

近世烟氛大不同,知天有意启英雄。
神州被陷从难陷,上帝当崇毕竟崇。
明主敲诗曾咏菊,汉皇置酒尚歌风。
古来事业由人做,黑雾收残一鉴中。

前两个土匪头子与洪秀全相比,无论诗词的狂妄,还是破坏的规模,都是小巫见大巫。洪秀全不仅懂国学,还把基督教的某些思想中国化,把基督教的组织方法当地化。他有思想、有宗教、有组织、有纪律、有武装、有方略;中西合璧,耶道一体,在中国的半壁河山上折腾了一十四年。他从西方借鉴文韬闹起来的起义,还得依靠西方人的武略才得以平息,大大地削弱了清朝,足足地便宜了列强,埋下了中西方相互仇恨,尤其是中国人仇恨西方和西方文化的又一颗种子。洪秀全其它一些诗写得不伦不类,但其自大的风格,让我们看到,毛泽东的诗词与之是一脉相承的。

龙潜海角恐惊天,暂且偷闲跃在渊;
等待风云齐聚会,飞腾六合定乾坤。

这首不仅出律,也出了韵。可他后来的诗越写越有进步,气魄也越来越大。下面我们可以看到,“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毛主席的诗词也有这么个发展过程。先看洪秀全下一首,是不是好些了?
《吟剑诗》

手持三尺定山河,四海为家共饮和;
擒尽妖邪投地网,收残奸宄落天罗。
东南西北敦皇极,日月星辰奏凯歌。
虎啸龙吟光世界,太平一统乐如何!

洪秀全的《述志诗》更加狂妄:

手握乾坤杀伐权,斩邪留正解民悬。
眼通西北江山外,声振东南日月边。
展爪似嫌云路小,腾身何怕汉程偏。
风雷鼓舞三千浪,易象飞龙定在天。

洪秀全还有一首更狂,文字水平也更高些,颇有“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的气魄;俨然展现世界大同、人类领袖的胸怀:

天下太平真日出,哪般爝火敢争光?
高悬碧落烟云卷,远照尘寰鬼蜮藏。
东南西北群献曝,蛮夷戎狄尽倾阳。
重轮赫赫遮星月,独擅真明耀万方。

历代皇帝都自称是真龙天子,洪秀全比他们更有创意;他在下面这首诗中自称是红太阳,把希腊神话和基督教的传说融为一体,把太阳神的威仪,上帝以彩虹立约的神迹和中文同音字的把戏集于一身,让中国老百姓看到他这位“二次降临”人世的上帝之子古今无敌、举世无双。难怪毛泽东要以他为榜样。

爷立永约现天虹,天虹弯弯似把弓。
弯弯一点是洪日,朕是日头故姓洪。

您要是觉得“洪日”与红太阳还不能画等号,看看他这道最高指示就清楚无疑了:“朕是太阳,朕妻太阴,变黑如血,是隐诏降世为人。天将天兵,是天星坠地者,隐诏降世诛妖。天去如卷卷,且各山岛移本处,是隐诏天地除旧换新,太平一统,舆图换新。世上长宪,自匿窝穴山岩,是隐诏今时蛇兽伏诛,残妖绝灭,今验矣。钦此。”

毛泽东也让人们尊称他为红太阳。他的丰功伟绩更是罄竹难书,且事隔不久,不提也罢。曾几何时,他的诗词被塞入寻常百姓家,人人会背,处处引用,远胜过世界上任何一位诗人或畅销书作家。他的诗词水平高低,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气派大,似乎是公认的。而且他从小就狂,十七岁时就写过这首七古:

《咏蛙》

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显然,那时候他还分不清前后鼻音,也没有幕僚给他修改,韵没押好。不少人说毛泽东这首诗是抄袭前人,到底抄谁了,却没人说得清。有的说是郑振谷,有的说是程正鹄。刘济昆还记得大文人楼适夷说过,那是严嵩幼时写的,原诗为:“独坐池边似虎形,绿荫树下弹鸣琴。春来我不先开口,谁个虫儿敢出声。”严嵩是明朝的权臣,比楼老还早生三百多年,如果他的诗没有文字记载,楼适夷从哪儿听来的?看来这是一桩无头公案。在未能证明之前,还得认为那是毛泽东的原创。这首诗收入《毛泽东诗词全集》,当之无愧,而且诗中所表现的自大在他老人家后来的作品中数次回响。

毛泽东三十二岁时,在《沁园春·长沙》中有几句狂言:“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四十二岁时,在《念奴娇·昆仑》中就更狂了,他不仅要主宰沉浮,还要分割昆仑:“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四十三岁时,他尚未得天下,就在《沁园春·雪》里和历代开国皇帝媲美,并自信会超过那些君王:“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文革前夕,他七十二岁时,在《念奴娇·鸟儿问答》中更展示了国际共产主义领袖的襟怀:“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结果,他没把苏联怎么样,却把中国弄得天翻地覆。临死前,他老人家大概也糊涂了,竟然把1965年的这首“屁”词拿出来发表。

毛泽东肯定很熟悉黄巢的诗,证明就在他那首《七律·吊罗荣桓同志》里的第一句,整个抄袭黄巢:“记得当年草上飞,红军队里每相违。长征不是难堪日,战锦方为大问题。斥鷃每闻欺大鸟,昆鸡长笑老鹰非。君今不幸离人世,国有疑难可问谁?”《水浒传》毛泽东更是读得烂熟,临死前还古为今用了一把。洪秀全嘛,毛泽东以他为榜样,让自己的思想成为宗教,在中国升起政教合一的红太阳。

中国诗词中并不是没有自大,而是前人不欣赏自大。毛泽东那些所谓大气磅礴的诗词也并非创举,而是前人不屑于选集那类诗词。由以上例子可见,那些诗词所展示的自大,不是博大的胸怀,也不是气吞寰宇的气魄,更不是超凡脱俗、物我两忘的境界;而是以力服人、以势压人,拳头大的是哥哥,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称王称霸以及统治世界的权欲。那种狂妄自大,给平民百姓带来的是灾难,给读者灌输的是野心。若不是读这篇文章,大概很多读者都不会知道洪秀全写过那些诗。尽管毛泽东的诗集现在仍在出版,年轻一代已经很少有人读他的诗了。看来,那位先行者的命运后继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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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3 12:07:1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fancao 于 2013-5-13 01:08 PM 编辑
Liaokang 发表于 2013-5-9 11:19 AM
毛诗自大非创举,早有狂徒在前头

·廖 康·


哈哈,廖教授好文,长见识!
不过,不是前人欣赏不欣赏自大狂,而是成王败寇定律起作用,那些自大狂们没有老毛的手段当上皇帝,所以诗作没能流传下来。如若不然,何以“屁诗”也得传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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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14 11:13:39 | 显示全部楼层
Liaokang 发表于 2013-5-7 03:38 PM
贴篇旧文:

评毛诗、论气魄

去欧洲几天,刚回来就看到大作!
谢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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